“沒有下一次,也許會有再一次,千萬次。”岑稚許故意聽不懂他話語中的冷淡,清澈的瞳孔裡漾出一點驕矜的笑,“畢竟誰能篤定地預知未來呢?”
入夜後的溫度沾染著乍冷的涼意,燈影將她本就綽約的身形拉得修長,她站在紙醉金迷的夜色裡,用一雙盈盈的眸子纏住他。
直白而熱烈,沒有半分羞怯。
說是纏,或許用詞不太準確。
相比於初見時的越界靠近,她今晚格外規矩,恪守著社交距離的分寸,眼神很乾淨,不似蛛絲般纏結。
之所以會有那樣的誤解,或許是她美得太豔麗。
謝辭序微眯了下眸,並沒有同她繼續聊下去的打算,薄削俊朗的麵龐帶著一點被戲耍的陰沉,“原來岑小姐專程跑下來,隻是為了說這幾句無關痛癢的廢話。”
他不算有耐心的人,自然也不會留有太多情麵。
今晚三兩言語的交鋒中,岑稚許對謝辭序的疏冷有了更深的認知。這樣的男人並不好搞定,悅耳奉承的話他早已聽膩,倘若將姿態擺得太低,他必定不會分來一個眼神。
也不能顯得太過清高端著,恰當時刻也需要顯露脆弱。
“剛才競價的時候,謝先生應該看出來了,其中一樣拍品,我們原本勢在必得。”
謝辭序視線微垂,重新落回她明豔的臉上,聲色淡淡:“你的意思是,我橫刀奪愛,搶了你們的東西?”
他的用詞太過犀利,岑稚許抿了抿唇,也沒介意,解釋說:“其實我們的預算隻有四百萬,一時上頭,才跟著舉了兩次牌,要不是剛好碰見謝先生,晗景回家肯定要挨罵。”
富養出來的千金小姐,隨手花費個幾百萬的確不算什麼,難就難在莊縛青對他這個妹妹盯得嚴,超出能力範圍同人競價這種事,顯得太過衝動。
謝辭序冷眉瞄她,沒作言語,也沒拆穿她狀似前後矛盾的話。
說是跟著莊晗景來見世麵,在提起拍賣時,偏要一口一句“我們”,更像是未經世事的年輕女孩,憑著腦熱而湧起的虛榮心。
岑稚許始觀察著謝辭序的表情,她不動聲色地將話題拉回正軌,眼睫稍垂,佯裝無意識地揪緊裙擺,複又散開,“今晚的確太過驚心動魄,或許以後回想起來,都要為這場不顧一切的瘋狂而買單。”
在成年人的釣係遊戲中,這時候往往會寬慰,亦或者順勢問她其中緣由,而謝辭序顯然不屬於飲食男女中的一員,他隻是靜默地站在那裡,矜貴落拓,像夜幕裡色調發藍足以讓人失溫的海。
一陣風繾綣的掀起她的垂落在肩側的秀發。
大概是先前太過焦急,身體受了熱,出了一層薄汗,此刻覺察出寒意,岑稚許腳步虛浮般往前踉蹌了半步。
謝辭序眼底閃過一抹深色,若有所感般,往後抵退。
殊不知,高級獵人從不會使用拙劣的戲碼,岑稚許早已料到他不會扶住她,因此並沒有演得太過,很快穩準身形,像一隻倔強又高傲的天鵝。
或許是覺得誤會女性投懷送抱顯得不夠紳士風度,謝辭序神情稍緩,語氣聽不出什麼溫度,“你原本打算投多少錢?”
開門見山,同她的迂回婉轉形成鮮明的對比。
岑稚許長睫顫動,有些訝異他竟然代入了她編織的故事裡。
“三十五萬。”她說了一個較為保守的數字。
莊晗景的擔憂不無道理,她隻是一時興起,在壞心思浮出來時,當然可以裝得天衣無縫,要是長久以往,她做不到自圓其說,降低太多生活水平。
“我最近在進行這份殘卷的課題研究,晗景聽完後也感興趣,說想出一期同類題材的珠寶設計,我倆就過來了,雖然這筆錢相對於競價來說顯得九牛一毛,但這是我能拿出的全部,總不能讓晗景太吃虧。”
後麵的話岑稚許不再贅述,整場事件的動向已經明晰。
家境優渥的莊家千金為好友競奪拍品,兩個年紀不大的小姑娘手上沒多少錢,價倒是敢喊。
謝辭序漫不經心地睇來視線,似是覺得有趣,冷雋的眉眼裡溢出一絲輕諷。
他並未對這個故事作出任何評價,岑稚許也宛若終於舒一口氣般,輕快道:“今天這場教訓,我受益匪淺。耽擱謝先生寶貴的三分鐘了,謝謝你聽我傾訴,再見。”
岑稚許說完,朝謝辭序微微躬身,道完彆後,嬌豔的臉上笑靨更甚,踩著高跟鞋邁入夜色中。
她看起來像是完全沒有心理負擔,隻將他當成了無所顧忌傾訴的對象,不怕暴露自己虛榮與糟糕的另一麵。
謝辭序的表情變得很微妙,直到目視著她離開,經助理提醒,才信步上了車。
有了今晚的插曲,特助斟酌後,再次確認,“謝總,殘卷還需要以集團的名義,捐贈給京北大學嗎?”
勞斯萊斯車內,助眠的白噪音悄然運作,男人淩厲沉靜的眉眼沒有半分波動,“既定的事情,以後不要多此一舉提問。”
“不是吧!你在底下跟謝辭序說了那麼久的話,竟然沒有提出把殘卷買過來?”
莊晗景對她今晚的這種操作非常不解。
回到包廂後,岑稚許也沒了繼續參加拍賣會的性子,讓主廚提前將餐品上齊,滿滿當當擺了一桌子,幾支盛得正豔的芬德拉插在銅瓶中,氛圍感很濃。
“不是買,最多也就是借過來看看。”
“當然,我沒提這個訴求。”
岑稚許順手拍了張照片,不疾不徐地給她倒了一點紅酒,“寶貴的時間隻有隨心所欲地浪費,才能體現它的價值。”
莊晗景沒談過戀愛,就連datg都是岑稚許在背後當軍師,對於那些你進我退的曖昧推拉技巧一竅不通,也聽不明白,不過苗頭還是能看出來一點。
“真看上謝辭序了?”
岑稚許從不在莊晗景麵前避諱心思,“倒也算不上。就是覺得他一身傲骨跟我犯衝,讓人想折碎。”
岑稚許的確很喜歡謝辭序這款,不過兩人井水不犯河水,最初也沒想過主動招惹,現在最多算感興趣的階段,打發時間而已。
莊晗景接受能力良好,既然該提醒的話都說了,也沒必要掃興,反正不管發生什麼,她都站姐妹。
不過就是可惜了傅斯年這根好苗頭,她還挺磕清冷外交官c的。
“彆人隱瞞家世,是怕對方隻惦記著背景後的資源,謝辭序跟你家門當戶對,乾嘛搞這麼麻煩。”
這場戲剛演到開頭,莊晗景就已經開始替岑稚許憋屈了,“而且還裝窮,你又不是不知道,圈子裡挺講究這些的,就算是真看上他,把自己放在那麼低的位置,也太不像你的個性了。”
岑稚許笑容柔柔淡淡的,“我又不是會受委屈的角色。”
“更何況,人和人之間的高低位差,也不是靠這個決定的。”
“這不是擔心嘛。”莊晗景癟嘴,煞有其事地念叨著,“阿稚你放心,要是有人欺負你,我第一個不同意。我哥第二個。”
明顯夾帶私貨的言論,聽得岑稚許無語凝噎,她一笑而過,沒和莊晗景就這件事繼續爭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