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外我們逃難的路上,都是十村九空了,有的村子甚至殘垣斷壁,屍骸遍地……
關裡現在卻還是一副過年的景象呢,家家戶戶門口都貼著紅對聯,窗戶上貼著掛簽兒和窗花,一片喜氣洋洋的。
我們逃難來的路上,有一天在一個空村子裡,遇見一個駝背彎腰的老太太在門口曬太陽。整個村子就剩她一個孤零零的活人了。
當時我問她:“老奶奶,你為什麼不跟著家裡人一起走?不怕番兵嗎?要不你跟我們一起走吧?”
老太太說:“不是家人不帶我走,是我自己不想走,故土難離,我從小在這兒出生,在這兒長大。我今年71歲了,活這麼大歲數,我活夠本兒了,就是死,我也要死在這裡。”
我買完了糧食,就在這家糧食鋪子門口等著,等李繼勝大伯的驢車。這家糧食店鋪就是李繼勝大伯和我約好的地方。
李繼勝大伯家的兩頭大毛驢是專門來乾農活兒的,他不像陳車夫一樣會算計,不會在農閒時趕車拉腳賺錢,他家的驢農閒的時候就養膘、產子。
李大伯剛才是拉著穀子去油坊換豆餅去了,說好了讓我在這家糧食鋪子門口等他的,他來接我。現在車上已經很多豆餅了。
豆餅是圓形的,很大很厚很重,像一個個石頭的小磨盤一樣。豆餅很便宜,一個銅板一斤的豆餅。
李繼勝大伯是拉著一小袋兒穀子去油坊換的豆餅,李大伯說這些豆餅夠他家的驢吃上一年的了。
李大伯買豆餅是喂驢的,他和很多的莊稼人一樣,對牲口很是上心,對牲口精心喂養。
李繼勝大伯家除了莊稼地,種黃煙,他家就指著這兩頭驢出錢呢。這兩頭大驢都是懷駒的母驢,都是七月份的預產期。他家裡還有兩頭小驢駒子呢。
李繼勝大伯說,給驢配種的日期是他選好的,7月份的時候正是農閒的時候,還不像冬天這麼冷,驢駒都能活下來。
他還告訴我,現在是農閒驢便宜,讓我要是有閒錢,就去買頭驢養。石門寨鎮上就有賣驢的牲口市。
我跟李大伯說:“大伯呀,目前我沒有錢,我一個逃難的小姑娘,哪有閒錢買驢啊?我身上的錢夠蓋一個房子就不錯的了。”
李大伯跟我說:“你一個小姑娘家,要是有錢最好還是買一頭母驢,既能幫你乾活兒,還能繁殖。
你先彆急著花錢蓋房子了,蓋房的錢拿去買驢當嫁妝,反正你早晚得嫁人。
你就在先我家安心的住著,等將來你嫁人了,這驢也是一筆很大的嫁妝,婆家也不敢小看你。比你花錢蓋房劃算。”
李繼勝大伯一路上都勸先彆蓋房了,讓我買驢。他還說我買了驢,要是不會飼養,他可以幫我飼養,隻要驢糞歸他就行。
我心裡有了先蓋房想法,但嘴上沒說。我借住在李大伯家,怎麼敢明目張膽的和人家頂嘴呢。
到了李家以後,我把行李鋪在了炕上,這回不用跟陳大嬸兒擠一個被窩了。
李家人借給我們的隻有一鋪行李,昨天晚上我是跟陳大嬸兒擠一個被窩睡的。
李家人包了酸菜餡兒小麥麵皮兒的大蒸餃子,叫我和陳大嬸一起吃,我有些不好意思,就沒過去吃,陳大嬸兒自己過去東屋吃餃子去了。
李繼勝大伯家的老兒子叫李景東,今年16歲。女孩叫李景秋,今年14歲。這邊女孩訂婚結婚都沒關外那麼早。
窩風鎮上的女孩兒都沒有個大名,都是叫幾丫,幾姑娘的,李家的女孩子有大名,並且還挺好聽的。
他們家的孩子占景字輩,男孩兒是叫南北西東,女孩兒叫春夏秋冬。
李大伯家四個男孩兒,南北西東的名字正好夠用,女孩兒就生到春夏秋,沒有冬了。
陳大嬸子去東大屋和李家人一起去吃餃子去了,我洗完了臉以後,就躺炕上補覺去了。
這逃難的日子心驚膽戰,每天都走近百裡路,腰酸腿疼再加上缺覺,現在安頓下來了,我得好好睡一覺兒。
我是從一路逃難來到這兒的,有的時候一天吃不上一頓飯。
從臘月二十八那天晚上開始逃命,連夜趕路。二十九、大年三十,正月初一、初二、初三,初四,初五,初六,初七,初八、初九、初十到今天快半個月了。
有時候一天隻喝一頓粥,有時候一天一口飯吃不上,隻能喝點水。
我從一百一十多斤前凸後翹的小胖丫頭,又瘦成了八、九十斤的,好不容易養了三個多月才養出來的膘,一下就瘦回去了。
雖然我的胸沒小多少,可是臉瘦了,臉上的嬰兒肥都沒有了,原來的鵝蛋臉瘦成瓜子臉了。
腰也細了。胳膊細了,腿細了,腿上的肉都緊實了。腰上原來好摸的軟肉也都沒了。
可能是身上之前的肥肉都變成瘦肉了吧,說錯話了,我又不是豬,不能這麼說。是身上的脂肪都變成肌肉了。
我現在走路很有勁,大腿很有力量了。再也不會因為走十幾裡山路就累的走不動哭鼻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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