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場之上,龍旗飛卷。
一堆堆土地文書胡亂地擺放在地上,數位賬房先生緊張地審算各種數據,城中百姓好奇地看著校場之內的皇帝――這是活的皇帝?
隻一眼,就可以讓許多人吹一輩子的牛了。
龍城衛所的演武場上搭起三十六個施粥棚,鐵鍋裡的黍米肉粥咕嘟冒泡,飄出三年未聞的肉香。
王老六捧著新領的守備腰牌,望著城門口排起的長隊,恍如隔世。
"王守備,這是陛下特批的賑濟冊。"錦衣衛千戶遞來本燙金簿子,"按您上報的名單,龍城三千七百戶,每戶發銀二兩、糧三鬥。"
他忽然壓低聲音,"東廠查到張守仁在城東還有處暗倉,藏著一千二百石軍糧。"
王老六初通文字,翻開簿子,指尖在"撫恤老兵"那頁頓住。
獨臂老兵王鐵柱的名字赫然在列,後麵批注著"賞銀五兩、良田二畝"。他想起三年前王鐵柱戰死時,將領克扣了他的撫恤銀,隻給孤兒寡母發了三吊銅錢。
城南土地廟前,無數百姓正排隊領糧。
瘸腿婦人抱著繈褓中的孫兒,顫巍巍接過糧袋:"這這是新米啊!"她抓了把黍米嗅了又嗅,渾濁的老淚滴在米粒上。三年前她兒子修守備府累死,連口薄棺都沒撈著。
"大娘,這是您的田契。"王老六展開黃綾文書,"城東二裡坡的良田二畝,陛下說了,這田以後就是你的了,誰也搶不去。"
他忽然瞥見文書角落的朱批:"著龍城衛所撥銀五百兩,為戰歿將士立碑。"
突然,廟後傳來陣騷動。
趙大眼拖著個麻袋跑來:"王頭兒,抓了個偷糧的!"袋口一開,竟是個蓬頭垢麵的老兵,胸前還彆著萬曆年間的軍功章。
"小的小的實在餓極了"老兵蜷縮著不敢抬頭,"在遼東丟了條腿,回來連口粥都討不著"
王老六扶起他時,摸到滿手凍瘡。這老兵叫周鐵頭,曾在薩爾滸血戰中立過功,如今卻淪落到與野狗爭食。
王老六觸景生情,他的境況與眼前的老兵是何其相像,唯一不同的是他王老六運氣好,討了個守城的工作。
“放了他吧!”
王老六對著斷腿老兵道:“去演武場領粥飯吧!回去再去登記一下,陛下說了,隻要是龍城百姓,都可以按人頭分到土地。”
老兵的眼睛裡飽含淚花,跪下朝北磕頭:“陛下,俺周鐵頭感激你一輩子啊。”
說罷,淚如泉湧。
城西藥鋪前支起十張診案。
陛下派來的禦醫正為老兵把脈。周鐵頭吃完飯領了土地便來了這裡,他聽說是免費診治,便宜不撿白不撿嘛!
隻是他的斷腿處已凍傷發黑,禦醫卻眉頭都不皺:"這是凍傷引發的壞疽,需用艾灸拔毒。"說著取出金針,在斷肢處連刺三十六穴。
"陛下特意交代,要善待老兵。"禦醫邊施針邊解釋,"太醫院新製了"續斷膏",專治凍傷。"
隻見他打開藥箱,裡麵擺著數十個青瓷瓶,瓶身貼著"天啟禦製"的朱砂標簽。
周鐵頭隻覺這一天都好像在做夢一樣,昨天還在和野狗搶食,今天他已有了土地,兜裡還有了幾兩銀錢,背上背著派發的糧食。
現在竟然有禦醫為自己治病。
媽的,自己不是在做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