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槍一抖縮回，小校仰麵倒下，捂著脖子抽搐兩下便再無聲息，臉上隻剩難以置信的震驚。
章邯冷眼斜視貿然出手的監軍閻樂，麵帶不悅：“我說過要殺他嗎？”
閻樂大聲拱手道：“章將軍，岐山城現在明明是陷阱，此人還要引誘我軍去送死，他根本不是秦人，此乃渝國奸細，死有餘辜、殺之無誤！”
章邯手按劍柄，從牙縫裡擠出聲音：“什麼時候監軍可以先斬後奏了？閻樂，你未免太不把本將軍放在眼裡了！”
“怎麼，這是要給我耍威風？”閻樂嘿嘿冷笑，“章將軍，我想你應該知道你這個將軍是誰舉薦的，既然選擇站在我們這邊，就不要再左右逢源，自古以來牆頭草是沒什麼好下場的。”
章邯還想說話，一旁的司馬欣輕咳一聲，壓低聲音勸道：
“將軍，閻監軍話糙理不糙，呂相已經視我們為仇敵，再無回旋餘地。您還記得十幾日前呂相門生誣告我等蓄意謀反的事吧，要不是趙公公在皇上麵前為我們仗義執言，我們說不定已經人頭不保。
今次伐渝之戰是廷尉大人爭奪相權的關鍵，我們隻有取得力壓蒙恬軍的戰功，才能幫助廷尉大人再進一步。先前蒙恬軍高歌猛進，已經領先我們不少，如果他們攻下了岐山城，那我們這次基本上就隻能當陪襯了。
不過現在嘛，嘿嘿，蒙恬貪功冒進，中伏大敗，連帶著害死扶蘇公子，我們隻需等著看熱鬨，不費吹灰之力就能立於不敗之地了。”
唔，章邯沉吟著不說話，但手已經離開劍柄，整個人從蓄勢待發變得沉靜。
閻樂見章邯聽勸，暗自舒了口氣，悄悄放鬆緊繃的身體。
就在此時，天空突然劃破數道刺目閃電，緊接著便傳來轟隆隆的炸雷聲。
眾人驚愕抬頭眺望，隻見岐山城上空烏雲密布、電閃雷鳴，僅僅一個愣神的功夫，豆大的雨點便瓢潑而下，稀裡嘩啦地衝刷整個大地。
這···這怎麼回事，剛剛還是晴空萬裡，怎麼突然就暴雨傾盆？
司馬欣和閻樂對視一眼，看到了對方眼中的驚訝。
章邯沉思片刻，突然拔劍在手，深吸一口氣，大聲喝道：“傳我將令，所有人，進攻岐山城，營救蒙恬軍！”
閻樂聞言抹了把臉上的雨水，催馬攔在章邯麵前，恨鐵不成鋼道：
“姓章的，你特麼還想左右逢源？聽不懂我們剛剛說的話嗎！”
章邯側頭瞪了閻樂一眼，冷聲道：“閻監軍，我知道你是趙公公的人，但如果你能力不足，這一輩子也彆想成為心腹。”
“你什麼意思？”閻樂反問。
章邯指了下司馬欣：“問他，現在彆影響我指揮，一邊兒去。”
說罷章邯扒開閻樂，一馬當先地向岐山城衝鋒，身後三萬大軍發一聲喊，緊緊跟隨。
岐山城中，瓢潑的大雨更急，如注的暴雨打在盔甲上劈啪作響，哪怕不畏水的猛火油也在暴雨中伏低做小，剛剛還氣焰滔天的火海變成了在風雨中瑟瑟發抖的散亂火堆。
原本已經絕望的蒙恬站在雨裡，拔劍環顧四周哈哈大笑。
頭發和胡須被燎了一半的扶蘇跪在泥濘中，雙手高舉，揚起的臉上分不清是雨水還是淚水，他用儘全身的力氣，迎著狂風暴雨高呼：
“天佑大秦，天佑大秦，秦軍必勝，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死裡逃生的秦軍將士紛紛效仿扶蘇的動作，整個山道上的秦軍齊聲高呼“天佑大秦、秦軍必勝”。
與山道中歡呼的秦軍不同，渝國將士卻大都神情呆滯，陷入了難堪的沉默。
諸葛亮負手立在高台上，臉色鐵青，任暴雨濕透了他的青衫，緊閉雙唇一言不發。
一旁的簡雍抓狂暴走，他狠狠跺了跺腳，手指天空歇斯底裡地問道：
“為什麼？為什麼！你個賊老天，為什麼要在此刻下暴雨！秦人無道，無故犯我邊境，我等守邊自衛，何錯之有，你為何要不分青紅皂白助紂為虐？”
其餘將領謀士也是一臉悲憤地捶胸頓足，為了今天這場伏擊，渝國軍隊且戰且退，多少手足袍澤英勇捐軀，眼見得能痛殲秦軍，沒想到卻突降暴雨，澆滅了大火，真是蒼天無眼啊！
嘩啦啦，一個渾身泥水的將領艱難地爬上高台。
簡雍抹了把臉上的雨水，心急如焚地拉住來人問道：“劉參軍，大雨模糊了視線，這上麵看不真切，你剛從前線回來，快講講下麵的戰況如何？”
劉封歎息著搖頭，向諸葛亮、簡雍等人拱手稟告戰況：
“情況很不妙。丞相、學士，雨勢太大，猛火油燃起的大火基本熄滅，轟天雷引信受潮無法使用，大渝連弩的弓弦被打濕威力大減，我軍已無法對秦軍造成有效殺傷。
更糟糕的是，這場暴雨讓秦軍士氣大振，他們高呼‘天佑大秦、秦軍必勝’，而我軍士氣大跌，軍心有動搖的跡象，馬岱將軍請求撤退。”
簡雍聞言氣不打一處來，當即破口大罵：“混賬，不就一場暴雨嗎，我岐山城深溝壁壘，這點兒暴雨能耐我何？忍一忍就過去了，撤什麼退！他馬岱好歹是一名大將，怎麼如此懦弱無能！想臨陣退縮，他想死嗎？”
劉封回道：“我也是勸說岐山城還能守，但馬將軍說丞相得知下麵情況後會同意撤軍的，讓我務必向丞相稟告。”
簡雍哼了一聲，轉頭對諸葛亮道：“丞相，馬岱畏敵怯戰、貪生怕死，請丞相軍法從事，以儆效尤！”
諸葛亮搖搖頭：“馬岱說得不錯，岐山城現在已經守不住了，撤吧。”
簡雍聞言訝異，問道：“丞相，一場大雨而已，岐山城內城無損，困敵的陣法還在，怎麼能輕易舍堅城而逃，這暴雨不能持久，隻要雨停，我軍的轟天雷、猛火油、強弓勁弩還是能夠殲敵，現在最多讓蒙恬軍再多活半日。”
諸葛亮抬頭看向遠處，天地籠罩在暴雨中，朦朧一片。
“天意難違，現在已不是殲敵的問題，而是我們能不能全身而退了，你忘了城外還有幾萬章邯軍在虎視眈眈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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