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老爺子和老楊氏如今皆年過古稀。
在整個河灣村裡,像倆人這般歲數還健在的老人那是屈指可數。
二人年輕時遭遇災荒和兵役,那是苦水裡浸著過來的,吃的苦頭那是比吃的肉還多,如今上了年歲,腿腳是越發不便。
大多數時候,二老都是安靜的待在老宅裡,平日裡很少踏出院門。
乍一瞧見他們顫顫巍巍走進自家院子,梁青娥再顧不得歇息,趕忙起身迎上去。
林老爺子擺擺手:“不用管咱們,你自忙你的去,牛呐,長喜這孩子回家說他二阿奶和大堂叔牽了頭牛回來,牛咋不見,莫不是這小崽子誆咱們的吧。”
說話間,林老爺子的眼睛不停四下打量。
然而再將整個前院掃視一圈之後,彆說牛了,那是連根牛毛都沒瞅見。
他的眼神瞬間黯淡下來,麵上滿是失望。
唉,本以為臨閉眼前,他們老林家也終於能擁有一頭屬於自己的耕牛了,沒想到到頭來竟隻是空歡喜。
老楊氏跟在後頭,眼睛一溜,整個小院就儘收眼底,橘子樹倒是長的很茂盛,青青的果子極密極多。
衣裳成排晾在麻繩上,小院打掃的那叫一個乾淨,隻是,牛呐!
原來沒有牛啊,定是長喜這孩子瞎胡咧咧,老二媳婦壓根就沒買啥大黃牛。
老楊氏長歎一口氣,身形都萎了一些。
林遠山和大陳氏見二老瞬間委頓下來,當即就擼起袖子,揚言要把長喜捉來狠揍一頓,看他以後還敢不敢往家裡亂傳瞎話。
傳彆的話也就罷了,怎能傳二房買牛呐。
這要是鬱悶壞了太爺太奶,這小崽子怎擔得起。
說著,大陳氏就要出門揍人。
隻她還沒轉身呢,就聽一道清亮童聲喊道:“太爺,太奶,二阿奶家的大黃牛是不是威風的很。”
“威風,我讓你威風,我讓你編瞎話哄太爺太奶。”
長喜噔噔噔跑進院子,一下撞進大陳氏手裡,大陳氏抓住他,啪啪啪朝他屁股上狠啪了幾巴掌。
孩子剛才還笑著呢,幾巴掌下去,黑黝黝的小臉滿是委屈,圓圓的眼裡迅速浮起水汽,連眼圈竟都紅了起來。
梁青娥一把拉開長喜,衝大陳氏道:“好好的,你打孩子乾啥。”
她不過就眨兩回眼的功夫,這幾個人咋就從樂嗬嗬來看牛,變成打罵孩子的。
再看站在一旁的老爺子和老太太,二老更是連精氣神都沒了。
她忙把老爺子和老太太安頓在凳子上,笑著道:“爹、娘,長喜沒說瞎話,我和老大今兒真牽回一頭大黃牛……”
“那牛呐。”他這個二兒媳從不信口胡謅,老爺子瞬間有了精神,忙開口問道。
仿佛是為了應和老爺子的話,一聲專屬於牛的,大大的哞哞聲穿牆而來。
“大壯幾個想看牛吃草呐,老虎又是個會慣孩子的,爺幾個和牛這會兒都在屋西的槐楊林呢。”
“爹娘想看牛,我這就喊他們把牛牽回來。”
林老爺子忙阻止:“不用不用,牛好好的吃著草,做什麼非得把它牽回來,我們自個過去就成。”
老爺子瞬間精神抖擻,老太太也有了笑模樣,倆人拄著拐棍,一瘸一拐出了院門。
長喜抹著眼睛,嘴巴扁扁:“我就說二阿奶買了牛,非不信,還打我。”
梁青娥忙給他眼淚擦乾:“你太爺太奶他們從東邊過來,一進院沒看到牛就誤會了,好孩子,大壯二壯幾個都在那處呢,你要不要也去湊湊熱鬨。”
看大黃牛吃草這個誘惑足夠大,長喜抹抹臉,也飛快跑了出去。
好了,這會兒家裡就自個一人了,連懷孕的三兒媳,尚在懷裡的樂寶和五壯,都被抱著出門去了林子邊,去看牛吃草了。
想到公婆難得來自家一趟,梁青娥又忙忙叨叨去屋裡翻箱櫃。
待看到一堆油紙包後,想了想,她拿出兩小包紅棗片和幾小包小朵銀耳,又摸出半包紅糖,打算煮鍋紅棗銀耳湯出來。
這些東西還是葉銀紅幾人昨晚帶回來的,多托了薛家的福,他們才能喝上這免費的紅棗銀耳湯。
大火燒開,鍋裡咕嘟咕嘟冒起大泡泡,聞著彌漫開來的甜香和棗香,梁青娥衷心希望薛家的生意能長盛不衰。
梁青娥往灶塘裡添柴禾,乍又想起方才公婆走路較以前越發艱難,且老爺子的麵色似乎也有些發黃浮腫。
她眉心微皺,伸手從灶塘裡抽出兩根柴禾,把大火轉小火後,起身徑直走向橘子樹。
橘枝繁茂,橘葉稠密,梁青娥挑著樹枝下方的老葉摘了十多片,清洗乾淨後,切成碎末丟進了鍋中。
橘葉末甫一入鍋,瞬間便被不停鼓起的泡泡吞沒。
她拿長勺趟著鍋底攪和幾下,氤氳浮動的水汽中,在甜香棗香之中,一股說不清的清香細細密密湧入鼻端,十分的清爽好聞。
梁青娥深深吸兩口,身上的疲乏仿佛都消散些許。
她把鍋蓋再次蓋上,把火燒的更小些,由著火頭慢慢在鍋底細細燒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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