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泥夯實的院牆比彆人家的都更高些。
透過沒關嚴實的門縫,就見一衣著齊整的老婦人正在院中喂雞。
梁青娥抬手敲了幾下門,見人轉過頭,笑著道:“嫂子忙著呢。
見有客人來,老衛氏忙放下盛草籽的破陶缽,嘴裡說著快進來說話,腳步不停迎上來。
梁青娥把手中竹籃放在院中的石桌上,一把掀開籃子上蓋著的舊布。
開門見山道:“嫂子,咱們奶倆登門是想問一問秀才老爺,我這大孫子進學堂讀書的事兒,不知秀才老爺可在家嗎。”
老衛氏忙擺手,笑的一臉謙和:“那老頭子這會兒正在學堂授課呢,都是村裡人抬舉,叫一聲老爺,他嬸子你莫要如此見外,若實在不知道稱呼啥,叫聲黃夫子就罷了,莫要老爺長老爺短的掛嘴上,都是一樣土裡刨食的莊戶人,彆人聽見沒得笑話咱們輕狂。”
說完,不待梁青娥說話,便接著道:“你稍歇一歇,我去後頭學堂看他得不得空。”
又衝後院吆喝人出來倒茶,老衛氏衝梁青娥笑笑,快步出了院門。
不一會兒,一個瞧著有些憔悴的婦人從後院走了出來,她看一眼梁青娥二人,張口叫了聲嬸子,扭身走進了灶房。
不一會兒,端兩碗淡黃的茶水出來,梁青娥含笑接過,與她有一搭沒一搭聊起來。
早聽聞黃老秀才和老衛氏隻得一子,名叫黃智文,這黃智文子承父誌,前幾年更是考中了童生。
黃智文娶的又是舅家的表妹,夫妻二人成婚多年,如今三十多的歲數,聽說隻得一女。
梁青娥從小衛氏口中得知,她男人黃智文前幾年考上童生後,就進了縣學讀書,平日裡幾乎從不回來。
家裡如今隻有公婆還有她和閨女四人生活。
梁青娥聽說黃智文進了縣學讀書,忙笑著向小衛氏道喜。
小衛氏笑的有些勉強,忙把話題轉到了大壯身上,直誇大壯眉眼周正,是個聰明相貌。
兩人說著話,黃老秀才和老衛氏踏進院中,兩方人一見麵,自然又是一番寒暄。
待都落座後,梁青娥便一指身側坐著的大壯,說明來意。
迎著黃夫子打量的視線,大壯忙不迭從凳子上起身,衝黃夫子躬身行禮。
這是來時阿奶教他的,怕黃夫子覺得自己心意不誠,大壯深深揖了一禮。
黃夫子撫著胡須,見麵前小兒雖神色忐忑,然態度卻很是端正,心裡就有幾分喜歡。
他點點頭,笑著問了一句:“你讀書是為了啥。”
讀書是為了啥,大壯凝眉思索,他昨晚才知道他能進學堂讀書,在這之前,他從未想過他也能進私塾識字。
娘希望他讀上幾年書,長大能應聘個賬房或者管事。
阿奶說讀書使人明理,多讀書,不僅能增長見識,還能開智,他要做家裡最聰明的那個孩子。
大壯有些拘謹,聲音有些發顫:“阿奶說讀書使人明理,多讀書,還得讀好書,既能增長見識,還能開智,我想當家裡最聰明的人。”
黃夫子有些意外看一眼梁青娥,沒想到鄉野村婦也能有此見識。
他點點頭,先是肯定了大壯的說法,扭頭看向梁青娥,眼裡帶著讚賞:“大壯這孩子我就收下了。”
梁青娥聞言,鬆一口氣,忙喊大壯給黃夫子磕頭。
黃夫子一把攔住,把二人請進了隔壁的書房中,一指牆上掛著的畫像,衝大壯慈和道:“該先拜孔聖人。”
老衛氏拿一個蒲團,放到畫像前,大壯按照黃夫子的指點,對著畫像上的孔聖人,認認真真行了三拜九叩大禮。
行完禮後,黃夫子端坐上首,受了大壯三禮。
禮成後,小衛氏端一盆清水上來,示意大壯上前洗手。
“十指連著心,正洗洗,反洗洗,淨手又淨心,從今專心向學,心無旁騖。”
在黃夫子的誦聲中,大壯跟著洗洗手心,又洗洗手背,兩隻手都洗一遍後,小衛氏方端著水盆退下。
而後黃夫子取出一支毛筆,薄蘸朱砂後,輕點大壯眉心。
“朱砂點眉心,啟智又開竅,今後目明心亮,一通百通。”
朱砂筆拿開,大壯眉心赫然一記鮮豔紅點。
做完這些,黃夫子問道:“可有大名嗎。”
大壯搖搖頭。
黃夫子撫著胡須沉吟幾息,轉身從桌案上拿出一部書,衝大壯道:“來幫夫子翻一頁。”
大壯小心翼翼接過書,翻開了第一頁。
黃夫子:“……”
這孩子,還真是老實。
黃夫子接過書,念道“:子曰:“學而時習之,不亦說乎,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人不知,而不慍,不亦君子乎?”
黃夫子念一遍,接著道:“這是孔子學而篇的第一節,以後你便叫林子君可好。”
“林子君……”大壯默默念了兩遍,眼睛越來越亮,這名字真好聽,他喜歡這個名字。
大壯有了名字,梁青娥怕耽擱黃夫子給學生們授課,忙奉上帶來的六禮,又從籃子底下掏出個錢袋,倒出裡麵明晃晃一小塊銀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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