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月黑風高的雨夜,頭頂上除了昏暗的蒼穹,沒有彆的。
雨越下越大,積聚的支流衝刷著青草間的黃泥,狂風肆虐地刮著,四周的樹葉不斷發出“”的響聲,宛若地獄深處幽冥的哀怨;那條蜿蜒蛇行的小路儘頭突然傳來一陣刺耳的鈴鐺聲,驟然劃破了靜謐的夜空。
“陰人借路,陽人回避――”
為首的一個身著青布長衫,頭戴草編鬥笠的中年男子一邊搖著手中兩隻紅繩銅鈴,口中念念有詞。
“避你個腦殼!還不快找個破廟躲雨?”
身後猛地竄來一個與之打扮一模一樣的中年男子,個頭略矮,但至少都在一米七以上,手裡提一個血紅色燈籠。隻見他拍了拍搖鈴鐺那個人的肩膀,陰陽怪氣道。
而在他們的身後,一個黑色帽簷下,卻橫著一張極其慘白,毫無生氣的臉龐。若是普通人見了他們這陣勢,準得嚇得屁滾尿流,魂飛魄散。
但見那個搖鈴鐺的人倒也不慌不忙,緩緩摘下鬥笠,眯縫著眼睛,望了望昏暗的蒼穹,繼而麵露慍色,道:
“好你個龍老三,師父他老人家的遺訓,你倒是忘得一乾二淨!”說著又朝天作揖,仿佛拜祭亡靈,“再說了,這屍首又不是死於火,你急著避雨乾嘛?”
那個被稱作龍老三的中年男人突然大笑一聲,反唇相譏道:“得了吧,麻子,咱們好不容易接了這一單買賣,要是把屍身給攪黃了,沒你我好果子吃!”
“你――”麻子一臉怒容,指著龍老三,紅燈籠微弱的光線下,眼珠子都快要瞪出來。
見麻子這副氣憤樣兒,龍老三語氣頓時緩和了下來:“我說師兄啊!現在都什麼年代了?彆老拿師父他老人家那一套出來好不好?解放這麼多年了,特殊時期也把咱們折騰得夠嗆,師父他老人家也拋下我們,玩什麼失蹤!唉――我龍老三都三十好幾了,還沒摸過姑娘的大腿呢!”
龍老三說到這兒,不免露出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兒;那麻子與他麵對而立,這時候,臉色突然變得慘白,仿佛剛剛從棺材板裡蹦出來,一隻顫顫巍巍的手指著龍老三身後,牙齒“咯咯”作響,正要說什麼。
龍老三以為他又要發難,剛準備開口,細細的脖頸上突然襲來一雙陰森森的白手,一把攫住他的脖子!
龍老三乾咳一聲,下意識地反身一瞅,正瞥見一張白森森的長臉,張開嘴巴,露出兩顆滲人的獠牙,就要朝自己脖子上咬來!
那麻子早年就跟著師父走南闖北,這檔子事情也見過不少,知道是屍變,趕緊從背後抽出一把七寸桃木劍,大喝一聲,一劍便擋在了那張黑黢黢的大嘴裡。
龍老三也不含糊,借勢甩開那一雙蒼白的大手,慌忙從衣兜裡摸出一張黃符,咬破手指,用鮮血在上麵畫了幾下,隨即把符咒往那白森森的腦門上一貼。
說來也怪,那屍身本來還在張牙舞爪,發出一陣陣令人毛骨悚然的低嚎,這時腦門上被貼上符咒,卻立即停止了動作,安靜下來。
“狗日的,好險!脖子上差點兒被咬出兩個大窟窿!”龍老三麵色惶恐,摸摸脖子,心有餘悸地說道。“嘿,師兄,好好的,咋就屍變了呢?”
麻子收回桃木劍,又把自己的鬥笠扣在屍體的腦袋上,這才長籲一口氣,突然一把揪住了龍老三的衣襟,怒目圓睜道:
“他奶奶的,龍老三!你快說,這家夥是怎麼死的?”
“嘿嘿,師兄,您,您老人家彆急呀,不就是被火燒死的嘛――”龍老三心知自己闖了大禍,此刻隻得笑臉相迎,失去了先前的底氣。
“好小子!這種買賣你也敢接?你難道不知,被火燒死的東西不能接嗎?”
那麻子仍不放手,聽龍老三道出死因,頓時氣不打一處來。
龍老三慌忙擺擺手,笑道:“嘿嘿,師兄,這不是沒活兒嘛!眼下人家都時興用‘殯葬車’了,又快又方便,聽說還有那個什麼‘冰棺材’,可比咱們的草藥厲害多了;唉,咱們這買賣可不好做了,要不了幾年,等咱們這一塊公路一通,咱們倆不都得失業嘛!”
麻子一聽,覺得也有幾分道理,想著這年頭賺點兒錢不容易,像他們這種背著“邪門歪道”罪名的人,生產隊也不敢要,平日裡就靠著給人做做法事,超度超度亡靈,換口飯吃;隨著各地公路相繼開通,叫他們“走腳”的人也越來越少,基本上一年都碰不上一回,也難怪自己的師弟會動心。這一行當雖然辛苦,可是那價錢明擺著,就趕一趟,便可以換得兩擔糧食,三斤肉,兩瓶酒,實在劃算。
想到這兒,麻子便鬆開了手,同時指著那一身黑布衣的僵屍,吩咐道:“得趕快找個避雨的地方,這屍體死於火,遇水必變!也彆讓他自個兒跳了,太慢,你背上他――”
“這――”龍老三麵露難色,剛才差點兒被那家夥咬到,這會兒還心有餘悸,雖然是乾這行的,但是遇到屍變的情況也寥寥無幾啊。“不背?”麻子一臉威脅道,“那就隨便挖個坑,把他給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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