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嗎?我一直以為自己是師父的兒子,師父他老人家常常跟我講,他是如何一把屎一把尿,含辛茹苦把我拉扯大;儘管他從未承認我是他的兒子,但是自打我記事以來,我就一直認為他是我的親生父親。
我曾一度猜測,師父他老人家一定是心懷某種“苦衷”,一直不肯與我相認;然而就在昨天晚上,師父像往常一樣喝得酩酊大醉,躺在那張年代久遠的老式搖椅上,打著呼嚕;當我專心致誌地給他洗腳的時候,他卻突然用那隻顫顫巍巍的右手撫摸著我的腦袋瓜子,聲音嗚咽地給我講述了二十一年前的那個雨夜,我徹底懵了:原來自己還另有一段不為人知的身世之謎。
“娃兒,師父這一輩子,行得正坐得直,唉――唯一對不起的,就是你那師伯啊!好恨啊――娃兒,師父好恨啊,恨自己當年不聽你師伯的話呀――”
師父說到這兒,已經淚如雨下,泣不成聲,不斷地用他那雙粗糙的大手狠狠拍打自己光禿禿的腦袋――我當時正捏著師父的一雙大腳,替他反複清洗上麵的汙漬,然而聽了師父他老人家講了那個關於我身世之謎的故事,我突然感覺到前所未有的迷茫,一時間呆愣在原地,不知道何去何從。
你千萬彆誤會,那都是昨天晚上發生的事兒,一夜之間,我已經不再是師父的兒子,心頭的溫馨徒然煙消雲散,我成了二十一年前的雨夜被人遺棄的孤兒,我無法接受這個突如其來的“現實”,我感覺自己受到了冷落,遭到了至親之人無情的孤立。
我現在正坐在鎮上的一家煙霧彌漫,滿是惡臭的網吧,鍵盤上積滿了煙灰,我不想一口氣吹掉它,我認為它跟我一樣孤苦伶仃,無依無靠。師父摒棄了我,我無法接受,隻好借“網”消愁。
好了,好了,我想我應該從頭說起,對,我走進這家破爛不堪的網吧,它是鎮上唯一的一家網吧,一半的座位都是空著的,今天是星期一,孩子們都在上課;大部分的客人都是年輕小夥,他們是店裡的常客,他們的打扮都很怪異,耳朵上的孔洞比我的手指還多,也許我有點兒?嗦,不過請你耐心聽我把話說完,他們長發披肩,顏色各異,形容枯槁,仿佛一具具丟失靈魂的行屍走肉。
如果按照師父他老人家的理論來看,他們一個個印堂發黑,準是惡鬼纏身,然而我對此卻十分明了,我知道他們昨晚又熬夜了――
現在是晚上八點,外麵黑黢黢的,我的心情亂糟糟的,想法十分複雜;我頹然地坐在靠椅上,右手捏著鼠標,胡亂地點擊,翻看各個網頁;這時候,我突然想起了一本非常喜歡的――《盜墓筆記》,那是我偶然發現的一本盜墓題材的,於是我打開了那個叫做“起點”的閱讀網站,我本想借助精彩的劇情,令我的心情有所改善,非常遺憾的是,作者卻沒有更新。我頓時氣得咬牙切齒,萬分懊惱之下,我突然覺得自己該寫點什麼。
於是我花了五分鐘時間,申請了一個馬甲,然後開始亂七八糟地塗抹起來。當我抽掉了第十根“紅雙喜”,鍵盤上的灰同手指一塊兒迅速地飛舞著,我終於打出了第一個章節,名為“雨夜”,我把師父昨天晚上給我講述的經曆真實地寫了出來。我不怎麼會說話,但是你知道的,當一個人極度鬱悶的時候,他總想嘮叨點什麼。
等等!我好像聽見了網吧門口有人在叫我的名字,對了,我得去看看,請稍等一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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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咳,總算回來了,原來是師兄!也隻有他猜得到我會在哪兒消磨時光――他是除師父以外最了解我的人了。他這會兒正在門口候著我呢,我總得向你解釋清楚吧,所以我請求師兄稍稍等我幾分鐘,我告訴他說:我正在網上同一個姓黃的聊得熱火朝天呢,我得跟她說聲“拜拜”。
嘿嘿,有時候善意的謊言是值得原宥的,哦,對了,長話短說,抱歉,因為我沒有太多的時間了!
師兄來找我,無非是為了“工作上的事兒”。實不相瞞,我們師徒三人正是鎮上超度亡靈的“師”,俗稱“誦經的”或“哭喪的”,我非常討厭他們這麼叫我,然而,這種事情你總是拿它沒有辦法,因為舌頭長在彆人的嘴巴裡。當然了,我們有事情做了,無非是鎮上又有人去“當縣長了”。
因為時間匆忙,我隻是問了師兄死的是誰,他告訴我是開棺材鋪的王老板,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因為王老板年僅四十八歲,我真不知道他為什麼會英年早逝,也許是天妒英才吧――王老板大概是鎮上最成功的“企業家”,開了七八年的棺材鋪,賺得盆滿缽滿,嘴巴裡鑲嵌著兩顆大金牙,笑的時候,總是熠熠生輝。
王老板這人,我其實跟他挺熟,他平日裡為人倒也慷慨,樂善好施,每逢小鎮趕廟會,王老板的香油錢總是捐得最多的。不過最近他卻有點兒怪異――前天夜裡十二點左右,他突然跑來叫醒了我和師父(師兄已經成家,和媳婦兒一塊開了家小飯館,不與我們住在一起,但是每次師父接到了“買賣”,他總是表現得非常積極,他的“客竄”能力的確很強。)師父罵罵咧咧地打開門,我當時也被驚醒,睡眼惺忪地跟在師父背後,隻見王老板居然像一條狗似的趴在地上,氣喘籲籲,半天兒說不上一句話。過了好幾分鐘,方才見他緩緩抬起腦袋,我躲在師父身後,一看,我的媽呀!嚇得我一個趔趄癱倒在地上,後背迅速地冒出一滴一滴的冷汗,刹時間睡意全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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