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彥之腳步匆匆地從軍政部總務處辦公室走出來,手裡提著一個文件袋。
他來到日偽政權中心的寧滬地區這麼長時間,也已在培訓學校走馬上任,但人事任命的入檔以及申領相關證件的手續卻一直沒有辦理完全,今天便是特意趕來金陵辦理相關手續的。
為了更好地統治日占區以及軟化國人的抗日意誌,東瀛政府先後扶持了維新政府,民國臨時政府等等傀儡政權,如今又在積極籌措汪季新政權的建立,各種辦事機構的職權混亂無比,一日三變,如今他拿在手裡的這份入職文件,說不得過不幾時便又會成為廢紙一張。
剛剛下樓走進一樓廳堂,便遠遠看見一個十分消瘦的身影在幾名隨從人員的簇擁下緩緩從廳堂另一頭過來,緩緩走向辦公廳大門前的石階。
方彥之心中一動,立刻加快了幾步追上去,笑吟吟地打了個招呼。
“丁部長,這麼巧,沒想到竟在這遇上您。”
此人正是特工總指揮部的現任主任,也是他目前的最大領導,更是剛剛製造了好幾起駭人聽聞的血案,主持了無數場殘酷鎮壓運動,大肆捕殺抗日愛國人士的血腥屠夫,丁尚武。
丁尚武看著這個過來打招呼的大膽年輕人,眯了眯眼,消瘦尖刻的臉上扯出個笑來,“你是……?”他覺得麵前這年輕人略有些麵熟,就是一時有些想不起來曆。
方彥之不以為忤,立刻立正敬了個禮,然後才笑著自我介紹道:“卑職是上滬特工培訓學校新來的作訓部教官方彥之,剛剛任職不久,曾經在教職工動員大會上與您見過一麵,丁部長貴人事忙,可能是沒記住卑職。”
“哦,是你。”丁尚武露出個恍然的表情,“我記得你,你的內叔父是保安部的張先誌張副部長,是吧?”
方彥之連忙笑著稱是。
丁尚武點點頭,他曾聽自己的好友兼心腹的唐樹岷介紹過這個年輕人,知道他不僅背景不俗,以往在山城方麵也資源人脈甚廣,是個值得拉攏的人。
於是他此時的笑容真心了許多,不僅因為麵前的年輕人背景深厚,更因為一個年輕英俊還爽朗熱切的青年人總能給人良好的第一印象。
“丁部長也是來金陵辦事的。”方彥之落後一步,與丁尚武一起走下石階,狀似隨意地攀談著。
“哪裡哪裡,我如今哪裡稱得上部長,還隻能算個跑腿打雜的辦事員。”丁尚武與唐樹岷不同,專業搞情報出身的他,性格中的謹小慎微幾乎已經深入骨髓。即便此時眼睛裡已經帶上了掩藏不住的笑意,但嘴上還是連連推辭,對於方彥之的問題也是避而不答。
日偽謀劃已久的‘還都儀式’已定於來年三月舉行,金陵汪偽政權下轄社會部已初步擬定委任丁尚武擔任部長一職,隻等著來年新政府宣告成立,丁尚武便可走馬上任。
方彥之笑眯眯恭維道,“遲早的事,我不過是提前適應一下,免得以後還得改口不是。”
丁尚武笑著指指他,“小方你不愧是家學淵源的仕宦子弟,這口才實在是令人佩服。”
方彥之裝作聽不懂他的言下之意,依舊笑眯眯的,“哪裡哪裡,丁部長您過獎了。”
兩人笑嗬嗬地相攜著走出了軍委會辦公廳的大門,來接丁尚武的車子緩緩停靠在了門邊,方彥之笑著半彎腰行禮,“丁部長,您先請。”
丁尚武笑著與他點點頭,便準備上車,隻是,便在此時,不遠處忽然傳來一陣吵鬨喧嘩之聲。
兩人循聲望去,就見馬路對麵一棟恢宏氣派的歐式建築的鐵質大門前,幾個東瀛憲兵推著一名身材瘦高,穿著格紋三件套西裝的男子從門內走出來。而這棟建築正是被日軍軍部臨時征召的華東派遣軍司令部的臨時駐地。
幾個憲兵的動作十分粗魯,那男子被一把推得踉蹌著倒地,原本看著還算體麵的裝束染上了泥灰,整齊後梳的發型也變得淩亂,看著異常狼狽。
那男子似有不忿,爬起來衝著幾名憲兵說了幾句什麼,出口的話語竟是一口流利的日語。
方彥之挑了挑眉,與丁尚武相視一眼,沒有多管閒事,招呼著車輛和手下往旁邊讓了讓,避開了爭執的幾人。
“剛剛那是什麼人?能進得了日軍司令部的大門,還是個東瀛人,憲兵隊的人竟如此不給顏麵?”方彥之略有疑惑地探問。
丁尚武倒是不介意予他解惑,“確實是東瀛人,聽說是一個什麼日報的記者,原先靠著給軍部的幾個實權將領寫些吹捧報道攀上了派遣軍新聞部部長的關係,但前不久那位新聞部的古田部長因為卷入軍餉虧空一事被擼了下去,這個叫什麼鈴木的記者就失了靠山,幾次過來想采訪點新聞,東山再起,但偏偏新上任的新聞部部長卻是由內閣陸軍大臣空降指派的五大家族出身的貴族子弟,一貫看不起這些平民出身的普通東瀛人,這不,現在連大門都進不去了。”
丁尚武果然是消息靈通,連東瀛人的許多內部情況都摸得門清。
方彥之了然地點了點頭,他知道,東瀛國內的階級劃分十分嚴重,一些底層平民在貴族眼中常年被視若牛馬牲畜一般,比之如今的漢奸二鬼子的地位也強不到哪去,會有眼下這種情形上演,實在不足為奇。
把丁尚武送上車,方彥之目送他車子遠去,他自己則快步穿過馬路,到了街道的路口一個陰涼處,坐上了等候在此的老楊駕駛的車輛。
剛一坐定,他便問道:“剛剛被東瀛憲兵趕出來的那個男人看見了嗎,去哪了?”
老楊有些疑惑,但還是立刻回道,“似乎是往鼓樓區方向過去了。”
方彥之點點頭,沒有詳細解釋,隻道:“找個人跟上去,詳細調查一下此人的身份來曆,過往經曆,事無巨細全都要查清楚。”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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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懷月不喜歡逛街,或者說,她對所有擁擠的地方都缺乏好感,即便是生活在和平繁榮的前世時,她都是個資深的宅女,更遑論如今。然而念辰卻與她恰好相反,生平最喜熱鬨,對於與人社交,逛街購物之類事情向來是熱衷無比。
因而自打來了上滬,張懷月每天都強迫自己儘可能多去外頭走走逛逛,擴大交際麵,扮演好自己的身份方便日後工作是一回事,另一方麵她也是想製造機會,讓組織更便於聯係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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