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張懷月並不知道麵前的領班經理背地裡對自己的揣測,即便知道了,她也隻有感到高興的。
因為這份揣測恰好便是她想給人造就的錯覺。
張懷月衝著桃樂絲招招手,示意對方坐下陪自己聊聊天,“桃樂絲小姐現在不忙吧,我一個人正好有些無聊,不如一起坐下聊聊吧。”
她其實挺喜歡這位桃樂絲領班的。
桃樂絲王有四分之一的白俄血統,生得白皙高挑,在滿是東亞麵孔的人群中很是顯眼出挑。但或許正是因為這個緣故,看得出她多少有些受到周圍人群環境的排擠,性格中有某些天然的部分。並不是單純,隻是說話偶爾會有些直來直往。
通常有這種氣質的人,常會給人一種不太精明的感覺,在她麵前說話便常常會更不設防。而桃樂絲或許正是因為這一點,時常會聽到一些有趣的八卦消息。
此時,她便興致勃勃地與張懷月分享著自己聽來的小道消息,“咱們仙樂宮的上任舞場皇後前腳剛剛卸職,如今新一任的頭牌競爭就開始了。就前幾天,主演過《黃鶯之死》的電影明星胡珍娜小姐來咱們舞廳表演時,可是在休息室放出了豪言,說務必要拿下這一屆的仙樂宮皇後之名呐。”
“是嗎?”張懷月微笑著應和,“聽聞你們上一任舞場皇後是昆曲大家馬憐香是不是?怎麼好些時日不見她登台了,我可是她的戲迷,還一直盼著能現場聽一回她扮的李香君呢。”
聽了張懷月的遺憾感歎之語,桃樂絲眼中劃過一抹按捺不住想要分享的熱切欲望,但又似有什麼顧忌,讓她幾次欲言又止。
張懷月見狀,便即推了她一把。
她微微湊近,壓低聲音擺出了神神秘秘的情態,“我前些時聽人閒話,說是馬大家如今令某個有權有勢的長官給金屋藏嬌了,是不是有這回事呐?”
見桃樂絲抿著嘴,眼神四瞟,“還有這回事呐,我也不大清楚。”
張懷月便又添了一把火,“據說還是特工總部的某位長官,如今你們這位前任舞場皇後可是極得那位長官的愛重,還專門準備了一所豪宅請她入住呐。”
桃樂絲頓時麵露緊張,她雖然愛聽閒話,腸子也直,但腦子並不愚笨,在這魚龍混雜的地方工作久了,自然知道禍從口出的道理。
張懷月見她形容慌張,便笑了笑,雲淡風輕般道:“彆害怕,如今我家先生也在特工總部的培訓學校裡上班,與那些長官們也算同僚,隨意說說閒話而已,不打緊的。”
這些閒話,一多半都是張懷月往常去鮑太太家打牌時,從那些夫人太太們嘴裡聽來的。特工總部雖然廟堂不大,其間的勾心鬥角,鬼蜮陰私卻是車載鬥量。與鮑太太常來常往的幾個牌搭子,唐太太李淑賢,丁太太趙敏慧,家中的先生與李立群一係關係不和已是眾所周知。因此,張懷月便也常常能在牌桌上聽到幾位太太幸災樂禍地聊起一些李立群,吳世寶相關的陰私醜聞。
而這種桃色緋聞自然不會放過。
桃樂絲一時驚訝無比,她實在不能相信麵前這位和和氣氣的方太太竟然會有一個在特工總部工作的丈夫。那座令得鬼神辟易,人人聞之色變的魔窟與這位方太太的氣質未免也差得太遠。
見桃樂絲露出不信之色,張懷月笑著進一步解釋,“你也知道,我家與你們大股東曾老板家有親戚關係。我娘家嬸嬸是廖家的女兒,廖家大爺廖伯申你總該知道吧,廖家大爺正是我嬸娘的大哥。我廖家伯伯與那位長官可是有著過命的交情,所以,我與那特工總部也算是淵源頗深了。”
桃樂絲立即恍然大悟,“原來您是大世界百貨公司的廖經理的侄女,怪不得呐。”
桃樂絲畢竟是在場麵上混跡的,對上滬灘的各個大人物自然了然於胸。廖伯申不僅是大世界百貨的經理,還是金蟾大戲院的老板,在青幫中的地位亦是不低,在上滬灘一帶自然說得上話。
弄清了張懷月的來頭,知道這位太太確實有說話的底氣,桃樂絲也放鬆了稍許。雖然仍是不敢多談特工總部的事情,但眼見張懷月對馬憐香感興趣,倒是打開了話匣子,對這位昆曲名伶的八卦軼事有問必答,知無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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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彥之站在操場邊的草皮上,雙手抱胸地注視著一隊人氣喘籲籲地喊著口號從自己麵前跑過。
即便已是深冬時節,但在接近正午的驕陽下,負重跑十五公裡,仍是讓這幫多是流氓軍痞出身的預備特工們累得夠嗆,一個個精疲力儘,人仰馬翻。
然而,好不容易才剛跑完了負重跑,一個冷酷的聲音便立即宣布,“接下來是搏擊訓練,兩兩一組,現在開始!”
場上眾人聞言頓時一個個如喪考妣,但卻無一人敢有半句怨言。甚至連爬起來的動作都不敢有片刻耽誤,生怕落後一步,就要招致什麼極度可怕的後果。
想當初,特訓班剛剛組建完畢,一班軍痞流氓發現作訓部的訓練主官居然是個細皮嫩肉的小白臉子,一班人自然是大感不服。幾個從國軍中退下來的刺頭,仗著自己原先那點受訓基礎以及人高馬大的塊頭,紛紛叫囂著要與這姓方的比試比試,打算先給這小白臉來個下馬威,日後也方便在這特訓班裡作威作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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