葫蘆山頂,陰沉如故,淫雨霏霏。
那換日長老的徒弟淨禾依舊一手撐傘,一手托舉長明燈,單腳踏在錫杖之上,好似已入了定。
陣風吹來,蕩起一股子的血腥氣。
此刻山頂兩三百人,站著的人隻有孟淵和枯榮大士。
孟淵按刀,立在明月身前,靜靜地盯著枯榮大士。
那枯榮大士卻不怎麼在意,隻拿著禪杖,後退一步,就瞄準一個人的後腦,然後一杖敲上去。
“小施主,你深陷**障。”枯榮大士又殺了七個,這才停了下來,手把著禪杖,看向孟淵,道:“你身後的姑娘不過是紅粉骷髏,你不該護在她身前的。”
孟淵擺出了架勢,催發焚心神通,隻等枯榮大士出手,可人家沒一點動手的意思。
“小施主,你不是我對手。”枯榮大士微笑。
人家既然這麼說,孟淵也不去辯駁,不過鎮妖司的人呢?
“過去幾天了?”孟淵問。
“七日一輪回,剛過去七日,已經七月中旬了。”枯榮大士和氣又慈祥,隻是那禪杖上還在滴血。
“老禪師,咱們醒來了,怎麼淨禾沒醒?”孟淵乾脆跟老和尚嘮起來了。
“淨禾自以為有長明燈,就能驗明我等真心。可這長明燈豈是他能用得了的?”枯榮自得一笑。
“用這長明燈有什麼法門?”孟淵好奇問。
“能有什麼法門?”枯榮大士諄諄教誨,“其實道理也簡單。我看你年紀輕輕,精氣神充足,內外表裡應也是淬煉過的,但**熏心,早已破了戒。你這種人應該是少年得意,想必找的是同齡姑娘。你可找過比你大三五十歲、還膀圓腰粗的?”
這話是和尚能說的麼?但孟淵已經明白,當即道:“老禪師的意思是,小馬駒被大車累死了?”
“就是這個道理!你還真是有慧根啊!”枯榮大士滿懷歡喜,興衝衝道:“小施主,你磕個頭,我給你拔了頭發,咱一起快活自在,回家當和尚!”
“老禪師,我俗事未了,情根未除,怕是當不了和尚。”孟淵再次拒絕。
“唉,你總會悟出來的。男女之情是空、功名利祿也是空。等你年紀再大些,在紅塵裡走一走,看一看,就能悟了。”枯榮大士道。
孟淵不想談這些,隻是道:“老禪師,那位換日長老既然給了淨禾長明燈,怎麼沒算到淨禾用不好?”
“誰說人家用的不好了?”枯榮光頭上淋著雨,開懷笑道:“隻是用的沒那麼好。自在佛破境之時帶在身邊的器物,彆說你區區七品武人,就算是中三品,乃至三品境界,指不定也要著了道!真以為有天機神通就無敵了?”
他看向淨禾手中托舉的長明燈,認真道:“青光鼠偷了油燈,在外作了許多惡事,燈油已用完了。如今長明燈裡燒的油,是黑老鼠換日備的油,燒起來又不亮,又不香!隻是借著燈盞的威,才算是有幾分能耐。”
這話孟淵信一半,那長明燈是二品佛陀的身旁之物,即便沒了燈油,怕是也彆有神通。
“老禪師,這燈油為何物所製?”孟淵又問。
“屏情去妄,心照於空。自在佛證菩薩果位時,生出許多亂念,便揮刀斬之,成長明之佛光。”枯榮笑著道。
孟淵也笑了,“二品菩薩,竟還為諸般雜念所擾?”
“生在世間,在所難免。便是真證了無上道,念頭也去不完。”枯榮大士本來語聲緩緩,卻又換了語氣,道:“偏偏老衲修枯榮相,心中空空,又知道長明燈根腳,七苦之念不僅亂不得我心緒,我反而讓淨禾著了道!”
枯榮大士說他心中空空,卻有自得之意,“小施主,若非如此,你以為你能解脫?”
他凝視孟淵,麵上愈發慈祥,有高僧大德的端莊之感,“老衲心懷慈悲,渡人渡己啊,你正該拜師啊。”
這老和尚簡直邪的發正。
孟淵將焚心之法催動到極致,不敢絲毫亂了心思,連視線都沒離開半分。
這什麼枯榮大士邪乎的很,即便他說的話不一定都是真的,但能扯出這麼多,想來也是有些能耐的。
而且此人不是蘭若寺的根腳,也不是野和尚,乃是來自西方佛國,指不定扯的是真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