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蘇杳冷笑一聲,“從教坊司到陸府,不過是換了個桎梏罷了。”
她的腦海中浮現出母親被拖進廂房時,腕間斷了線的珊瑚串散落一地的場景。
想起嫡姐被抬出去時,裙擺上浸透的血跡,觸目驚心。
那時的她,本應隨她們一起去的,可命運卻將她留在了這痛苦的人間。
“起來吧。”蘇杳伸手扶起碧翠,“如今,我已經不恨你了。這三年,我也想明白了。沒有你,也會有彆人。你不過是想要活命罷了。況且,陸懷瑾這人,隻要他想得到的,就一定會想辦法得到。”
碧翠怔怔地看著她,仿佛不認識這個從小伺候到大的姑娘。
曾經的蘇杳,是尚書府最明媚的嬌花,如今卻成了籠中困獸,連恨都不會了。
“回去吧。”蘇杳轉身走向馬車,“你夫君該等急了。”
春桃扶她上車時,她聽見碧翠在身後哽咽:“姑娘,陸大人他……”
碧翠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些什麼,但最終還是沒有說出口,而是轉過身去。
春風輕輕吹起幕簾的一角,蘇杳透過那縫隙,看到遠處盯梢的婆子正聚在一起貪婪地數著銅板。
蘇杳望著碧翠離去的背影,耳邊仿佛又響起了教坊司那夜陸懷瑾奪走她手中匕首時說的那句話:“你的命是我的,就是死,也得死在我懷裡。”
她撫過頸間滲血的咬痕,輕輕笑了。
這或許就是宿命,原就是折了翼還要為仇人歌唱。
蘇杳掀開車簾,看著遠處那幾個婆子匆匆跟上。
馬車碾過青石板的聲響忽遠忽近,蘇杳倚在軟墊上,腳踝間金鈴隨著顛簸發出細碎哀鳴。
一路梅花香氣從簾縫滲進來,混著春桃衣襟上的安神香,竟讓她恍惚墜入夢境。
夢裡金絲楠木浴桶蒸騰著苦艾氣息,十五歲的少女被迫仰起脖頸,看著雕花房梁上垂落的紅綢。
老鴇染著蔻丹的指尖撥開水麵浮著的藥草。
“尚書府千金這身冰肌玉骨,合該用雪山紫參養著。等金針度穴,以後這副身體定能叫人欲仙欲死。”
金針破開霧氣的刹那,碧翠捧著的鎏金香膏盒突然落地。
藥湯突然沸騰般灼人,七寸長的金針順著脊椎刺探腧穴,她張著嘴卻發不出聲,淚水墜進浴桶泛起猩紅漣漪。
原是咬破了舌尖。
……
“姑娘當心!”
春桃的尖叫與夢境重疊,蘇杳猛然睜眼時,車簾已被利刃劈成碎片。
冬日的寒風裹著血腥味灌進來,她看見駕車婆子軟綿綿地掛在轅木上,後頸插著半截孔雀藍尾羽。
三個蒙麵人欺身而上,領頭者虎口處的黑蠍刺青閃過寒光。
蘇杳袖中玉簪還未刺出,腕骨便傳來碎裂般的劇痛。
春桃撲上來咬住那人手腕,卻被反手劈在後頸,鵝黃衫子染了飛濺的血珠。
“你們不要殺她,我跟你們走。”蘇杳看著倒地的春桃,於心不忍。
“姑娘,不要管奴婢,你快跑”
“這狗倒是忠心。”
粗麻袋當頭罩下的瞬間,蘇杳嗅到麻繩浸泡過烈酒的氣味,三年前被套上囚車時,官差用的也是這種醃臢手段。
蘇杳在龍涎香的馥鬱中醒來,入目是九重紗帳上繡著的百鳥朝鳳圖。
“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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