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簾輕響,蘇杳抬眸望去,隻見一位身著明黃鳳袍的美人端坐在紫檀雕花椅上,指尖把玩著一支金步搖。
那步搖上的鳳凰銜著一顆東珠,與陸懷瑾書房暗格裡那支一模一樣。
“民女叩見太後娘娘。”
蘇杳強撐著起身行禮,膝蓋還未觸地,就被兩個嬤嬤架住。
太後輕笑一聲,“聽聞首輔大人金屋藏嬌,哀家還當是什麼天仙人物,原來……”
她的話語一頓,目光如炬地審視著蘇杳。
忽然,太後起身,鎏金護甲輕輕挑起蘇杳的下巴,迫使她與自己對視。
那一刻,太後的眼神中蘊含著複雜的情緒。
驚豔。
嫉妒。
以及深藏不露的敵意。
“生得倒是有幾分像一位故人。”太後悠悠開口的話,卻狠狠砸在她的心頭。
蘇杳的瞳孔驟縮,寒意從腳底直竄上頭頂。
她低著頭,不敢直視上位者的目光,卻能清晰地感受到太後此時正在一寸一寸地打量著她,讓她膽戰心驚。
三年前抄家那日的場景,如噩夢般在她腦海中不斷浮現。
那時,母親被凶狠的官兵拖出府門,一個滿臉橫肉的士兵掐著母親的下巴,肆意地打量著,母親眼中的絕望,至今仍深深烙印在蘇杳的心底。
而此刻,太後的目光中,竟也有著同樣讓她熟悉的審視意味,她忽然明白太後眼中那抹熟悉感從何而來。
蘇杳的雙手下意識地攥緊衣角,她知道自己罪臣之女的身份,本應永遠被困在教坊司,不見天日。是陸懷瑾用了手段,才將她帶了出來。
可若是被太後認出她的真實身份,不僅她自己會陷入萬劫不複之地,陸懷瑾也會受到牽連。
她的心跳急劇加速,每一下都像是要衝破胸膛。
她不知道太後接下來會說什麼,做什麼,這種未知的恐懼,讓她幾乎窒息。
好在太後收回手,隻是護甲在蘇杳頸間留下一道紅痕。
“眾人皆知,首輔大人潔身自好。你說,他是不是被你這張臉迷了心竅?”
蘇杳垂眸,死死咬住唇。
“娘娘明鑒。民女不過是陸大人的一隻雀兒,哪敢與鳳凰爭輝?”
太後一怔,隨即冷笑:“好一張伶牙俐齒的嘴。”
她轉身時鳳袍翻飛,“常嬤嬤,哀家乏了,帶她去偏殿侯著。既然陸大人喜歡養雀兒,哀家就替他好好‘照看’著。”
暮色四合,偏殿的燭火次第亮起,映得蘇杳跪著的身影愈發單薄。
她的膝蓋早已失去知覺,青石地板的寒意滲入骨髓。
珠簾輕響,太後踩著金絲繡鳳的軟底鞋款款而來。
此刻她換了身月白色常服,發間隻簪了一支輯珠簪,雖說她與陸懷瑾同歲,此刻看起來倒真像個二十七八歲的閨秀。隻是那眼底的淩厲,怎麼也掩不住。
“那個誰,你叫什麼名字?”太後居高臨下地看著蘇杳。
“回娘娘的話,民女叫蘇杳。”
“蘇杳?”太後蹙眉,鎏金護甲輕叩扶手,“這名字倒是好聽。”
蘇杳垂眸不語。她隻能祈求,太後常年在深宮之中,未必記得她一個罪臣之女的名字。
“你如何認識陸首輔的?”
蘇杳指尖微顫。
她該如何回答?
說自己是陸懷瑾從教坊司帶出來的玩物?
還是說他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哪一個答案,都會讓她萬劫不複。
太後見她沉默,眸中閃過厲色。
她忽然摘下鬢間的珠釵,在手中把玩:“這是哀家去生辰,陸首輔從南海帶回來的,說是采珠人潛了百丈深才尋得這般成色的珍珠。你可覺得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