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鑾殿中,雲墨染端坐禦座之上。
她好整以暇地瞥向氣勢洶洶的蔣雙喜。
“蔣校尉,以下犯上,倒是有幾分膽色。”
語罷,她唇瓣微彎,“隻可惜啊,膽色用得地方不對。”
蔣雙喜怒不可遏地甩動披風,踏前一步,指著雲墨染,
“你這個婦道人家,豈能明白朝堂之重?我姐夫的功勞早已屹立於國史,整個蔣家為護你這皇室南下征北,何人不知?今日你抬手便欲屠功臣立威,怕是不念舊情?”
他說到激動處,竟是連髯須都一抖一抖的。
此言一出,大殿內仿佛一口冷鍋裡炸進了滾油,所有大臣心裡“騰”地一聲。
雲墨染聞言而笑,笑意卻未曾到達眉眼,而是薄涼之極:“蔣校尉這是怪朕了嗎?”
“蔣校尉,說起您的姐夫,這話倒讓朕提醒了些。”
雲墨染將玉如意隨意一抖,又扔回案桌上,支著下巴道,“八賢王監管科舉一事,三百寒士怨聲載道,聯名上疏數百封。大可睜大眼睛看看,這牆上掛著的彈章,到底是將功還是將過?”
蔣雙喜麵色有些凝重,但仍然死鴨子嘴硬:“科舉之事,不都是些酸秀才的汙蔑,何必當真?”
“酸秀才?”雲墨染這一次倒是難得正經了些,她居高臨下地睨著蔣雙喜,眼中浮現出一絲嘲弄,“蔣校尉,好大的口氣,那些寒士雖不及武將那般力能扛鼎,卻是誰抄書,誰進稅,誰夜半星燈出策動,將這大淵打理得井然有序?”
她故意頓了頓,語氣逐漸冰冷,“終究不過是些鎧甲遮臉,不知安國為重的莽夫,慣是看不起讀書人的吧?”
蔣雙喜臉上一陣青一陣白,卻反駁不得。
殿中沉寂片刻後,雲墨染不再逗趣,也算得是打蛇打到七寸。
她緩緩起身,走下禦階,每一步踏在金磚上,聲響都像一記重錘敲進蔣雙喜胸膛。
好不容易她的目光終於凝注其身上。
殿中人影如篩糠般發著抖,卻獨獨蔣雙喜生生挺住背脊。
然而下一刻,雲墨染一聲冷嘲:“朕念蔣家立過戰功,這官帽便不砸你臉上了。”
她揮了揮手,薄唇吐出冷若冰刃的三個字:“剝官職。”
“什麼?!你敢!”蔣雙喜氣極而呼。
“帶下去,”雲墨染仿佛未覺,隻是轉身回到禦座,“回家閉門思過,一個月內,彆讓朕再見到他。”
門外候著的兩隊侍衛應聲而入,動作迅捷,拖拽住蔣雙喜便欲帶離,他掙紮著,怒罵聲不絕於耳:“陛下無情!你等著!我姐夫不會饒了你!”
雲墨染置若罔聞,隻等殿門重新合上,才抬手呼出一口氣,攤回禦座,擺出了一個舒服的姿勢。
“蠢。”
她低聲嗤笑,自言自語道,“枕著功勞簿睡覺的人,要麼是真戰神,要麼便是送人頭。蔣家,偏要選後者。”
殿中氣氛顯得微妙,大臣們沒人敢回答,全像泥塑木雕一般恨不得遁形。
此時,跪席中一個人影突然輕微地動了一下。
雲墨染微眯著眼,便見蔣潤的眼睛藏匿在陰鬱下,卻緩緩眯了起來,裡麵有一絲若隱若現的冷厲與若有所思。
雲墨染對這位朝中“賢臣”的興趣卻甚淡,繞是留神一眼後,便意興闌珊地斂了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