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被勒令回到各自的房間裡,不準出來的學子們,紛紛探出身子:“怎麼回事?”
“滾開!”
於是乎,映入眾人眼中的,恰恰是被老教諭吩咐看住大夥的訓導,直接被推得坐倒在地,根本阻止不了那怒闖而入的一群大漢。
為首的正是阮正勇,十幾名安南護衛緊隨,個個凶神惡煞,怒吼道:“海玥呢?讓他出來!”
見到訓導被推,海玥目光一沉,再度拿起白蠟杆,海瑞毫不遲疑地準備跟上。
但當哥哥的名字從安南護衛嘴中喊出時,海瑞心頭一沉,趕忙攔在麵前:“哥!且慢出去!”
海玥也意識到不太對勁,怒氣湧上心頭:“我要出去,聽聽這群安南人放什麼屁!自己護衛不力,想汙蔑我是凶手?且要問問我手裡的棍棒答應不答應!”
穿越之後,由於古代娛樂極度匱乏,他又欣賞不來那些民間的戲曲雜藝,也看不進去書肆裡麵的尋常演義作品,最後用以打發時間的,就是外練槍棒,內練法門。
這同樣是安身立命的本事。
古代可不比後世太平年間,即便是升到高位,指不定還要在朝堂上毆打官員呢,沒有一身好體魄,肩膀上怎麼擔得起兩京一十三省?
現在海玥的肩膀上空空蕩蕩,但手中的長棍,是能鎮壓邪祟的!
“不可!萬萬不可!”
海瑞相信兄長的身手,卻連連搖頭:“此時衝突,便是兄長將他們統統打倒在地,也是授人以柄,更影響後續的斷案!剛剛馬老先生已經安排劉訓導去府衙,等到衙門的人到了,控製住局麵,兄長再露麵,說清楚不遲!”
“呼!也罷!”
海瑞所言有理有據,更提出了解決的辦法,海玥不是固執不聽勸的,稍稍冷靜下來:“隻不過人都來了,我不出去,他們也會闖進來的!”
“我去應付便是!”
海瑞定了定神,走了出去。
安南護衛一行確實衝入院中,瞧著大有一間間搜查的架勢。
而海瑞一露麵,阮正勇的視線立刻落了上來,冷冷地道:“你哥哥呢?殿下就是他謀害的!讓他出來!”
年近三十,魁梧壯碩的阮正勇,對上年僅十七,身材瘦削的海瑞,無論是體態還是氣勢,都有著明顯的差距。
此時這安南將領大步流星地走來,更有一種將海瑞籠罩在自身陰影下的濃濃壓迫感。
然而海瑞不慌不忙,背脊挺立,雙目平和地看了過去:“敢問阮護衛,你們的人是否守在學舍外?”
阮正勇一怔:“嗯?”
“安南使團住進書院的第一日,就借口在府衙內遺失過貢祀,於學舍門口要求搜身,這等荒唐無禮的行徑,遭到了黎正使喝止,而今……”
海瑞說到這裡,語氣裡也露出悲傷:“黎正使遭遇不幸,你們想來更會不分青紅皂白,將我學舍圍住!”
“是又如何?殿下為你們明人所害,你們還想逃?”
鄭五聞言大怒,頓時吼了起來。
阮正勇卻抬了抬手,冷冷地道:“不錯!我的手下在外麵守好了,你們書院裡的人,都有加害殿下的嫌疑,一個都走不掉!”
“這裡是大明瓊山,東坡書院,我們不會走,更不需要走!”
海瑞的聲音沒有對方那麼森冷,卻充滿著底氣與自信:“你們從安南來,地處一隅,國中又值多事之秋,想必不知嘉靖二年曾有爭貢之亂!當日倭國兩路使團渡海來朝,竟於寧波私動刀兵,自相殘殺,以致龍顏震怒,儘數驅逐,永絕朝貢之途!今觀爾等行止,是準備重蹈倭人的覆轍,觸怒我天朝威嚴麼?”
“看不出來,道學先生平日裡沉默寡言的,竟這般厲害?”
這番擲地有聲的話語回蕩在四周,眾學子驚佩不已,就連之前被推倒後,不太敢上前的訓導黃徽都給了海瑞一個讚許的眼神。
阮正勇則凝視過來,好似第一次認識這個一直跟在海玥身後,乾乾瘦瘦的少年郎,冷冷地道:“那你是何意?”
“我兄長昨晚飲酒,回到屋內,一夜未出,這點除了我,學舍內的同窗也能證明!”
海瑞這才轉回具體的證據,沉聲道:“我不知閣下因何斷定,家兄乃殺害黎正使的凶徒,然既已圍困學舍,何不等候府衙前來徹查?若貿然動武,非但於事無補,反令真凶逍遙法外,豈非正中其下懷?還望三思而行!”
“真凶?嗬!我們護衛在殿下左右,根本不容許刺客行凶,然千防萬防,卻沒料到,殿下會中毒……我整晚守在外間,今早入內,殿下已沒了氣息!”
阮正勇深深歎氣,眼眶通紅,神情悲憤:“殿下昨晚赴宴之前,一切如常!赴宴之後,再未進食!中毒唯有筵中!”
“昨夜的飯菜,取用的都不止一人,如今殿下中毒身亡,你們書院學子上下皆無礙,證明飯菜無毒!”
“酒水起初也是通用,後來大夥醉了,才各自拿起酒壺,而殿下一直拿著自己的酒壺,唯獨替海玥擋酒時遞給了他,再無旁人接觸過,我看得一清二楚!”
“試問……”
“不是此人在酒中下毒,害了我安南的王子殿下,又會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