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元馳陣仗大,計時陣仗也大,沙漏和滴漏各兩個,把書案圍了一圈,殷皎皎想抗議,蕭元馳便示意那些計時器。
“耽誤的是你的時間。”
殷皎皎隻得匆匆將那三本書取過來,除卻那本名字最長的,剩下兩本一本比一本厚,合起來竟有兩百三十七頁,但細細一看,每頁字數有多有少,若隻是十遍,咬咬牙未必就抄不完。
她狠狠剜了一眼監工的男人,提筆沾墨。
殷皎皎原本的字不醜,殷家女習的是前朝謝大才女的字,她頗有些天賦,學的很有模樣,但自兩年前對蕭元馳一見鐘情後,她便開始仿他的字,蕭元馳的字飛揚跋扈,頓挫全不按常理走隻隨心情,很難模仿,漸漸的也把她帶歪了,說好看不好看,說瀟灑也不瀟灑,頂古怪,寫起來慢得很。
為了趕時間,她自是撿回了自己的字,果然,半炷香未到就抄完了一本,她登時信心大震,抄書從來都是開頭慢,越到後頭越順手,她琢磨著先把三本都各抄一遍,先熟悉熟悉,便伸手去拿第二本。
不想,被一隻大掌摁住。
蕭元馳不知何時站起,正低頭瞧她的習作。
殷皎皎急得很‘王爺,你慢慢看,我先抄下一本。’
蕭元馳攥著她的手,慢慢踱到她身後,“字不行。”
“哪裡不行,謝才女的謝體,夫子都說在同輩學生裡算的上好了。”
“皎皎說了,要去南山寺是要替我祈福,這幾日抄寫佛經用的也都是我的字體,自然,抄這三本書也該用我的字。”
殷皎皎怔住‘你方才沒說啊。’
“現在說也不晚。”蕭元馳揉捏著她的手心,“難道你去南山寺不是為了我?”
混蛋,殺千刀的!等姑奶奶離開了,定要寫一百遍咒文詛咒你!
殷皎皎將一肚子惡言惡語壓下,勉強道“是。”
“那為夫就來教教你,如何寫我的字。”
他牽著她的手拿起一杆紫檀狼毫筆,蘸墨,又取過一張新紙,引著她一筆一劃的書寫。
男人的寬肩覆著她,溫熱的呼吸在她發頂流轉,隔著衣衫,她能感覺到他的體溫,他的強勢,順著手背的皮膚,也能感覺到他掌心的乾燥以及運筆時的沉穩,殷皎皎漸漸迷離了。
他們從未這般相處過。
詩歌裡的閨房之樂有畫眉有作詩亦有共執一筆共繪一卷,他們通通沒有做過,他們的閨房隻有一種樂趣,那就是床上樂趣。
為人夫的溫存隻在情熱間,殷皎皎亂七八糟的話本看得多,心知,那不代表喜歡,那隻代表**。
是以,她常對著話本暢想,若有一日,她與蕭元馳也能有這般情誌,該有多好。
不想,實現了。
實現的猝不及防,實現的不情不願。
她不由傷心,又很可恥的,忍不住歡喜。
“專心!”蕭元馳沉聲道,“若是寫的我不滿意就得重寫。”
好嘛,他又加規矩了。
抄的這本叫《妙法蓮華經》,無數重複的佛偈,佛陀說,弟子說,菩薩又說,要去掉執著,要放下**,要知人生皆是虛妄。
殷皎皎望著蕭元馳帶著她筆走龍蛇,禁不住鼻酸,她想他是故意的,逼著她看懂佛偈,棒打她的癡念。
“我很專心。”她啞聲道,“是王爺不專心。”
蕭元馳輕嗬“何以見得。”
“你寫錯字了。”
蕭元馳的筆驟然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