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馮記鐵鋪,寒風拂麵,讓秦揚清醒不少。可謝婉兒顯然吃多了酒,仍然兩腮發紅,眼神迷離,走起路看著輕飄飄的。
本想帶著她直接回客棧休息,可既然答應她贈送件禮品,就算對方吃醉了酒,一諾千金,也應該說到做到。
想到這裡,秦揚不再猶豫,按照鐵鋪學徒所言,拉著謝婉兒的手,朝著對方說的地方一路走去。
不知是時辰的原因,還是位置的原因,路上的行人明顯少了很多。兩邊的鋪子大多也擺上了門板,燈火稀疏,平添了幾分蕭瑟,提醒著過往行人此刻仍是初春時節。
走了大概一炷香的時間,二人總算到了描述的地方。那柳婆婆的住所確實不好找,連門匾都沒有,幸虧旁邊有家茶館還開著門,進去打聽一番才確認了地點。
門板上的很嚴實,看樣子早已打烊。秦揚硬著頭皮,上去輕輕的扣門。剛剛敲了兩聲,就聽見裡麵傳出一個沙啞的且不耐的聲音,辨不得雄雌——
“這麼晚了,何人在外麵聒噪?”
秦揚心裡暗暗叫苦。聽這個聲音就知道老太太肯定不好對付,本來在人家打樣的時間過來騷擾就是理虧,之前還寄希望對方好打交道一些。現在看來恐怕要被罵了。
可此刻已經彆無他法,秦揚不敢回話,隻好繼續扣門。
屋內傳出幾聲咒罵,可是秦揚反而高興起來——聽見裡麵的腳步聲正在朝外走,看來生意人就算有怨氣,就算有客登門也還是會開門的。
果不其然,過了一陣,門被吱呀一聲打開了。一個滿臉皺紋的瘦小老太打著燈,不知是刻意眯縫著眼,還是上了年紀眼袋遮住了眼簾,看起來凶巴巴的。
秦揚清了清嗓子,“聽聞柳婆婆手藝高超,打造飾品的手藝巧奪天工。晚生慕名而來,想給同行的夥伴送一件合心的禮物,望婆婆成全。”
柳婆婆一臉怒容,顯然對於他們大晚上來打攪很是不滿,正要開罵,卻接著燈光看清秦揚身後謝婉兒的模樣,又仔細打量了一陣。
“快把老婆子凍死了。你二人住宿進來!”
說罷,轉身進了屋裡。
秦揚見狀,儘管不解,為什麼老太太的態度發生了轉變,但此時哪敢多想,生怕對方反悔,趕緊一步邁進門檻。
屋內簡陋的很,正中央有一案台,台上擺滿了銼刀、細錐等工具,雖然繁多但是收拾的整整齊齊。右手放在牆壁上掛滿了各式各樣的銀飾,有項鏈,有耳環,可謂琳琅滿目。
老太太將台上的燈火點著,屋子裡明亮了許多。謝婉兒到底還是年輕的女兒家,不禁被滿牆的銀飾吸引,不自覺的走上前去把玩起來。
秦揚走到老太太身邊,剛要開口,卻聽到對方先發問:“這丫頭……是老白頭的孫女吧?”
聽到老太太說起“老白頭”三個字,秦揚馬上明白過來,應該指的是婉兒的祖父,那位從晉國皇宮出逃的老太醫——白守信。
白老爺子在臨陽城居住了幾年,走街串巷,想必認識不少街坊鄰居。秦揚這才明白剛才老太太為什麼沒有罵人,想必是認出了婉兒。
不曾思索,秦揚回答:“正是。”
若是跟同齡人交流就反問回去了,可現在有求於眼前的這位柳婆婆,於是隻敢回答,不敢發問。
“時間過得可真快,上次見到這個丫頭的時候,比現在矮半頭,這麼一算將近三年了。我和老白頭做鄰居的時候,這丫頭可能已經忘了。老白頭現在怎麼樣?”
秦揚輕歎一聲,搖了搖頭。柳婆婆人老成精,自然明白什麼意思,哼了一聲,不再繼續問下去。
眼看寒暄的也差不多了,秦揚步入正題:“既然您認識那個姑娘,那晚上就直言不諱了。實不相瞞,明天我就要動身離開臨陽,想從您這裡購置一件現貨,適合送給女子的——”
不等他把話說完,柳婆婆就打斷道:“你在這裡稍等片刻,我去拿個東西。”
不懂秦揚回話,柳婆婆就自顧自的進了裡屋。過了不多時,又折返出來,但手裡多了個小木匣。
柳婆婆也不多廢話,將手中的燭火放在旁邊的案台上,輕輕的打開木匣。
這小木匣看起來平平常常,打開之後,裡麵靜靜的躺著一把梳子。
柳婆婆介紹起來:“老婆子我雖然不是什麼名供工巨匠,但放眼天下,能打出這樣精致的物件的,一雙手都數的出來。這梳子可是黛紋秘銀打造的。”
黛紋秘銀?
秦揚大惑不解,聞所未聞,見所未見。正想繼續谘詢,卻看到謝婉兒聞聲過來,一雙美眸都盯著那梳子出神。
“這是什麼材料?”
“公子有所不知,黛紋秘銀產於晉國北部的胡地,千金難買,有價無市,我也是第一次見到,之前隻在傳說中聽聞過。據說此材料做的配飾,可以溫潤人體,精養脈絡。聽聞胡人大單於牙帳的床,就是通體黛紋秘銀做的。”
柳婆婆點了點頭:“黛紋秘銀也叫黑琉璃,比同等重量的金子貴重多了。老婆子一輩子也就得到一塊這樣貴重的材料。”
秦揚聽的津津有味,但轉念一想,問到:“既然如此貴重,您願意忍痛割愛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