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西下,餘暉尚存。天邊的殘陽斜照下來,岸邊原本通體漆黑的戰船泛著陣陣血紅。
“到了,準備下船。”
何昊和秦揚聊了一路,儘是他過往經曆。之前坊間傳聞就聽得七七八八,如今見到了正主,探得部分秘辛,自然更是震撼不已。
不過既然船已靠岸,也隻能暫時打住話頭。此時,一陣喧鬨聲傳來,循聲望去,秦揚不禁咋舌——岸邊竟然早已人山人海,敲鑼打鼓,吹著得勝大樂。
船已停穩,船錨也紮實。趙語柔從正艙出來,步履款款,儘顯從容。
秦揚遠遠望去,不禁暗歎,趙語柔就是那種天生不懼大場麵的人。岸邊人歡馬叫,熱鬨非凡,卻沒有擾亂她半分。一舉一動,一顰一笑,絲毫不曾辱沒公主之儀。
等公主和太傅下船後好一會,秦揚才隨同何昊下船。並非何昊有意拖延,公主回歸,背後還有孫太傅,軍中大小將領、地方各處官員都得前來歡迎拜謁,還要協同儀仗隊伍、安保護衛等,根本急不來。
秦揚此時還是楚軍右路軍一個小小的副將,這種場麵自然輪不到他來出頭。他尾隨何昊,從人群中穿梭出去,準備回荊陽城城北的大營。
就在這時,秦揚聽見嘈雜的人聲裡有人呼喚自己的名字,轉頭一看,是謝婉兒。在她旁邊同行的則是祝良和兩名右路軍的將領。
“公子——”
謝婉兒好不容易才過來,微微氣喘。
“你這是要去哪裡,怎麼招呼也不打一聲?”
秦揚瞥了一眼遠處,淡淡地笑了笑,說道“我不擅長也不喜歡這種場麵,就想著趕緊回去。你這是——”
此時此刻,秦揚已然察覺謝婉兒手上拿著兩個珠寶木匣。
謝婉兒見狀,將其中一個當著秦揚的麵遞給祝良。
“公子之前所托之事,我已經和祝將軍在船上說好。其中一半就拿出來作為撫恤金,剩下的還是由我代公子保管。”
秦揚心中不免泛起一陣暖意。想不到謝婉兒竟然把自己的話記得這麼清楚。
“有勞婉兒了。之後你怎麼安排?”
聽到這話,謝婉兒忽然蹙眉,似乎受了莫大的委屈,偏過頭,也不知向誰抱怨。
“我還能作甚?還不是聽人安排,隨著回襄寧。我知道我是拖油瓶,被人嫌棄也是應該的——哎?”
秦揚突然把謝婉兒拉到身前。二人幾乎是臉貼臉。
“你說話聲音太小了,我聽不見。回去等我,我把這邊的事情了了就去找你。剛才你說的什麼?再說一遍。”
謝婉兒臉刷的就紅了,趕緊將他推開。
“我……什麼也沒說。太傅他們還在那邊等我,你好自為之——早些歸來,我怕太傅惦記你的緊。”
說罷,也不等秦揚回應,她便一頭鑽進人海,逃跑一般的離開了。
祝良走上前來,低頭看了一眼手中的珠寶,欲言又止,就隻拍了拍秦揚肩頭。
秦揚笑了笑,也同樣一言不發,隨後和眾人一道,繞開人群直奔城北大營。
……
城北大營離停泊的地方並不遠,到達營門口時,天色將將擦黑。
秦揚剛剛回來,一切都顯得很陌生。可楚軍自從江北三城撤離後,已經再次駐紮數月了。
大營門前的守衛看到何昊,手執兵刃,半跪行禮。
何昊點了點頭,大步流星走入。祝良帶著秦揚直奔驤騎營的駐地而去,自此和何昊分開。
過了不久,同去接公主回歸的十名騎兵也回到軍營,高正和張起也一起回來。
百人孤身入敵境的事跡已經在軍中傳開,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所有看見他們的人心中無不敬佩。
同時,何昊下令犒賞大軍,今夜除值守人員,餘者每人賞酒三兩,方肉一塊。
軍中士兵無不歡呼雀躍。此戰打的極其憋屈,首戰便損兵折將,將城池拱手讓人,導致這幾個月士氣低落,人心渙散。
楚國太需要一場勝利來激勵軍心了。儘管公主回楚國帶來的好處,相比正麵戰場的失利微乎其微,但對於楚軍來說也如同溺水者的救命稻草。
驤騎營。
眾位將士圍坐在一起,中間的篝火熊熊燃燒,照亮了這些年輕的臉龐。
幸存之人和大家坐在一起,一起痛飲美酒,唱著楚地的民歌,七嘴八舌的講著過往的經曆。相比正麵戰場,秦揚所帶兵馬折損的並不多。
想到那麼多人永遠留在了晉國,有的是同鄉同族,甚至兄長父子,不少人忍不住掩麵痛哭。
秦揚默默地站起身,獨自離開前往營房。張起本就不是楚軍中人,看到秦揚離開,隨後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