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顧采薇道:“還是你更了解他。”
顧經年並不喜歡這個評價,他轉身往外走去,走到門檻處卻又停下腳步。
“阿姐,叫‘安然”,怎麼樣?”
“什麼?”
說罷,顧經年撓了撓頭,自覺給孩子起的這個小名不好,道:“我還是再想想吧,走了。”
他抬起手一揮,出了屋門。
顧采薇看著少年的背影走進陽光中,溫柔地笑了笑,低下頭,撫著肚子。
“小家夥,你舅舅希望你一輩子平平安安,知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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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輛騾車出了陸府,車上載著一個大缸,後麵還跟著幾個奴仆。
守在門外的暗探認出了那趕著騾車的老者實則是陸家的供奉,遂悄然跟上。
行了半日,騾車到了城外的陸家彆業,在樹林邊停下,奴仆們便拿起鏟子開始挖,將那大缸埋了進去,把土踩實。
遠遠的,一隻信鴿飛過,在傍晚前落回了開平司的鴿籠。
很快,一封情報就送到了劉紀坤手裡。
劉紀坤看罷,將信交給了謝鼎,兩人疑惑地對視了一眼。
“滅口了?”
“顧經年傷勢很重,或是死了,埋了。”
“看來陸家真有些見不得人的勾當。”
“挖出來便知。”
謝鼎做事乾練可靠,安排人手去查,當夜就有了結果。
“什麼?”
待聽了屬下的彙報,謝鼎語氣森然,道:“你再說一遍!”
他本就一臉陰鷙,一發怒更讓人望之生怖。
“是……是……是一缸鹹菜,卑職全挖出來了……真的是鹹菜……”
“你們這些廢物!被耍了,陸家不會派一個供奉去醃鹹菜,必為掩飾他們派出人去做了見不得光之事。把所有細節重新過一遍。”
“是!”
重新審查之後,他們才發現了端倪,當日傍晚有個護衛出了陸府,由裴念的人跟蹤著。
現在再一查,那人已無影無蹤了。
這讓劉紀坤愈發不耐煩了,他更習慣先拿人再審出證據,而不是這樣跟人躲貓貓。
謝鼎見提司發怒,倒是想到了一個主意。
“提司,也許我們不該從顧經年身上入手。”
“他顯然有秘密。”
“是,但他滴水不漏,太費時間了。要拿下顧家,從旁人身上入手也許會簡單得多。”
“比如?”
“顧繼業。”謝鼎道,“顧家家大業大,蠢貨還是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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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鋪在汋陽城外廣袤的山川平原上,仿佛在連綿起伏的山巒上鋪了一件輕紗。
一騎快馬在夜色中飛馳而過,全然不在意黑暗中難以視物。
風掠過,顧經年臉上的碎發飛蕩,忽然,道旁的一根樹枝插進了他的臉頰。
“哢嚓”一聲,半截樹枝斷在了他的皮肉裡,血流如注。
他隨手拔下樹枝拋開,依舊驅馬狂奔。
而在他身後的樹林間,一群鳥兒飛起又落下,嘰嘰喳喳,像是在因為沒能追上那狂奔的馬匹而爭吵。
快馬馳騁十餘裡。
月光下,他傷口上的血已經止住,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
又是一陣夜風拂麵,散掉了一小片已經乾硬的血塊,顯出的是一塊完好無損的皮膚……
前方終於出現了一座破廟,那是他與裴念約定好的會麵地點。
顧經年勒住韁繩,翻身下馬,吸了吸鼻子,嗅到了夜風中泥土的氣息,便徑直邁步走了進去。
廟中有一個滄桑的男人正在說話。
“聽馬蹄聲,他來了,想必要在周圍探查一番再進來……”
話音戛然而止,因顧經年就站在廟門處,兩手空空,也不打量環境,像是出來散步。
“你,不帶武器嗎?”滄桑的男子問道。
“我沒有武器。”
“接著。”裴念隨手便把佩劍拋向顧經年。
她身後背著一柄大砍刀,不知是用來砍虺蠐的頭,還是砍顧經年的頭。
“他是尤圭。”裴念指了指那滄桑的男人。
然後指了一個身材壯碩,一臉橫肉的凶猛大漢,道:“這是黃虎。”
另還有兩個看起來便武力不凡的年輕人,一個叫齊老五,一個叫餘三。
“他們都見過虺蛭,也可以絕對信任。”
最後,裴念一指顧經年,道:“這次的證人。”
“出發吧。”
顧經年懶得與這一群鉤子寒暄,轉身便走,裴念又丟了一個行囊給他,是路上吃的水囊乾糧一類。
“這小子,還真是什麼都不帶。”
黃虎嗤笑了一句,支著大砍刀站起身來,三兩步上前,壯碩的身子撞了顧經年一下,搶到他的身前。
“我走前麵,這趟危險,記住,任何時候都跟在我的後麵,彆搶道。”
壯漢以慣有的霸道語氣提醒了身後初出茅廬的少年,目光一轉,卻見到少年那不以為然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