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愈深,山間無野獸,空穀無鳥鳴。
顧經年與黃虎沿著被大虺壓倒的山林一路尋找,漸漸的,前方出現了一條小小的溪流。
回頭看去,他們已經翻過了整座山,溪水從山腰處的石澗中流出。
也就是說,這裡與那個山穀之間也隻隔著一座高山。
“主人,在看什麼?”
“我在想,溪水是從何處來的。”
“山裡有地下河吧。”
“彆再叫主人了。”
“是,這裡也沒有彆人。”
兩人沿著溪水繼續向前走,沿途依然可見樹木被壓塌,直到出了樹林,再一抬頭,月華之中有一人正張開白色的雙翼翱翔著,如大鳥般自由。
那是落霞。
她其實沒有看起來那麼自由。
“追!”
顧經年輕喝一聲,黃虎瞬間本能地竄了出去,像敏捷的獵犬。
兩人全力奔跑,追著天上的羽人。
終於,前方出現了一片湖泊……不,那是一片沼澤。
沼澤幽暗,不像湖麵有波光粼粼。
隻有淡淡的光華映著一個巨大的輪廓,是大虺,它正在沼澤的邊緣一點點往下沉去。
羽人收了翅膀,飛向大虺。
“彆動它!”
黃虎怒叱一聲,毫不猶豫衝向她,猛然揮拳。
顧經年跑向大虺。
他感覺它有些不對,下沉的樣子顯得萎靡而死氣沉沉,於是直接攀上了它那龐大的身軀。
大虺還在往下沉,顧經年能感受它的血管在跳動,卻感覺不到它的生機了。
他從那盤虯的身軀上爬過,尋找著它的尾巴……直到愣了一下。
虺尾已被剖開,那心室竟是小小的,裡麵空空蕩蕩,隻剩下一根根的血管還在不停淌血。
這個龐然大物的生命力還沒完全逝去,其中一個虺首蜷縮著,正看著自己的心室出神,見到了有人踩在自己身上,那雙隻有眼白的眼睛裡毫無波瀾。
顧經年也感覺不到自己與大虺之間的聯結了,因為那顆由他的血築成的心已經不在了。
下一刻,大虺張口,一口咬住顧經年,巨大的尖牙刺透他的心臟,吸吮他的血。
顧經年沒有反抗,而是呆滯住了。
他腦海中掠過一些畫麵,沼澤的惡臭撲鼻而來,卻給了他家的感覺,他覺得自己好像是看到了大虺的一些記憶。
這一刻,他對大虺泛起了些親近感。伸手撫摸著它的頭,任它吸自己的血,像是在喂食小狗。
他甚至沒去想,這樣一隻大虺要活下去每天得吃多少條人命。
可當他看向大虺的尾部,隻見血流入空空的心室,流入沼澤,並沒有再長出心來。
咬著他的那顆牙漸漸鬆開了,他再次跌落。
大虺死了,被人掏心而死了。
顧經年回過神來,隻見到黃虎捉著落霞的翅膀,正在沼澤裡撲騰。
落霞幾次想把黃虎丟入沼澤,可黃虎死不放手,她也被拉下去,隻好撲騰飛起,飛又飛不高,這般下去,無非是兩個人都淹死。
顧經年知道,黃虎是能夠被淹死的。
他看了眼那個半個身體包括尾巴都已沉入沼澤的大虺,開了口。
“你名叫落霞?”
落霞沒有理他,撲騰著愈發泥濘的翅膀,落下幾根羽毛。
顧經年道:“做個交易,你把他拉出來,我們不殺你。”
“讓他放手!”
落霞很是惱火地叱罵著,再次把黃虎踩進沼澤裡。
顧經年無奈,隻好道:“好,我們把虺心讓給你,你把他帶過來,我們這就離開,我會讓他放手。”
“你說話算話。”
“一言為定。”
落霞這才艱難地飛起,飛到沼澤邊緣,要把黃虎踢下去。
但直到顧經年開口,黃虎才終於放開手,跌在地上,惡心地嘔出了許多沼澤裡的腐水爛泥。
“走吧。”
“公子,他們……”
“先走。”
顧經年沒有多說,拍了拍黃虎的肩,立即就走,一副生怕走慢了就要遇到劉衡的樣子。
落霞拍打著弄臟了的翅膀,時而看看那不斷下沉的大虺,時而警惕地看看顧經年的背影,待他們走遠了些,她才敢騰空而起,在空中放出信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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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我們不拿劉衡了?”
“不急,他總歸要在沼澤裡找。”顧經年低聲道:“我們先去找虺心。”
黃虎一愣,張口就要再問,道:“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