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澗內是一個天然岩洞,大概因山體斷裂加之流水衝刷而形成。
眼下是枯水期,水流細小,人可以走在兩邊濕滑的岩石上,時不時就要摔個大跤。
在黑暗中摸索了很久之後,眼前終於出現了一點亮光。
那是在岩壁旁鑿出來的一個石室,開口是個小洞,裡麵似點著火燭。
“公子,到了。”麻師道:“小人就是從這裡挖了條地道通往那山穀。”
他的聲音在過份安靜的岩洞裡回響著,顯得有些鬼鬼祟祟。
顧經年目光看去,忽見到了一雙明亮的眸子,像是一隻小貓正好奇地往這邊看,被發現之後又迅速縮了回去。
“纓搖,你彆怕。”麻師的聲音放輕了些,有種笨拙的溫柔,“我帶了良藥回來,給你治病了。”
“先生。”
一個瘦弱的少女探出身來,黑暗中看不清模樣,隻聽得聲音清脆悅耳,是世間少有的動聽,還帶著欣喜之意,讓人仿佛置身清風明月間,心情舒暢。
她依舊對顧經年與黃虎十分畏懼,又向麻師問道:“他們是誰呀?”
“是我們的恩人。”麻師故意把顧經年高高捧起,“纓搖你先跪謝恩人。”
“好。”
少女立即聽話地跪拜下來,脆聲道:“纓搖多謝恩人呢。”
顧經年此時才看出她十分虛弱,四肢細得像是竹竿,身體無力,簡單的幾個動作都十分艱難。偏是這樣,她依然是一副很開心的樣子。
麻師討好賠笑著道:“公子,那小人這就給她治病吧?”
說話間,一隻手伸到了顧經年麵前。
顧經年卻沒將虺心交給他。
還是黃虎會意,道:“進去再說,誰知你是不是拿了自己吃。”
麻師無奈,隻好抬手一引,道:“公子請。”
顧經年俯身一探,才發現這洞口太小,他根本進不去。麻師見狀,又請顧經年把虺心交給他,黃虎還是不依,竟是一拳砸在石壁上。
“嘭!”
重響聲中,一塊石頭被砸碎,黃虎手上也滿是血跡。
他正要再砸第二下,一根鐵鍬被遞了出來。
“不早說。”
黃虎接過鐵鍬,瞪了麻師一眼,對石室中那個怯生生的少女印象則好了不少,小丫頭還是誠實。
他利落地鑿了幾下,顧經年擠進了石室,黃虎心急,再鑿兩下也想擠起來,結果卻卡在洞口,進退兩難。
纓搖見了這滑稽模樣,忍不住笑了起來,被黃虎一瞪,連忙收起笑容。
方才遞鐵鍬留下的好印象也就消耗殆儘了。
顧經年環顧四看,發現石室中並未點著燭火,正在發亮的是一枚巨大的夜明珠,由一張漁網兜著掛在頂上,靠邊擺著一張小床,被褥竟是十分乾淨,以樹杈製成的小架子上放著幾個樂器,一張古琴無地擺放,隻能豎立著,另一邊則是個藥櫃,擺著各種瓶瓶罐罐,與洞口相對的那麵牆上掛著簾子,想必便是通往山穀。
這地方可謂是麻雀雖小、五臟俱全了。
再一低頭,他才看清了那少女的樣貌,眼睛大大的,下巴尖尖的,皮膚異樣的蒼白,頭發卻是紅的,哪怕是在微光之下也像一抹鮮豔的紅纓。
她耳垂下總有東西輕輕晃動,顧經年最初以為是某種耳飾,定睛一看,才發現她耳背上長著長長的彩色茸朵,被她紮了起來,用漂亮的細繩綁著,與她的紅發相得益彰。
怪不得名叫纓搖。
想來是許久不曾見過生人,纓搖被顧經年看得有些害羞,但她又是有勇氣的,抬手指向石室中的一塊熔岩,像是在分享這裡最有趣的事物。
“你看。”
顧經年目光看去,隻見到一塊不規則的石頭,但不知有何用。
纓搖等了一會,見他沒有反應,便道:“像不像一隻猴子正在摘桃?”
“嗯,有些像。”當顧經年把石頭看作猴子,還真是越看越像了。
“是吧?”纓搖很高興,又道:“那邊還有像各種各樣的,像烏龜、仙女,還有兩個仙人在下棋,特彆特彆像……啊,你出得來嗎?”
她看向洞口,本想給顧經年指點那些嶙峋怪石,卻見黃虎還卡在那裡,頓覺不安。
黃虎傲然道:“我一拳便能擊碎這石頭,怕把你這屋子砸塌了。”
“那你可彆把這裡砸塌。”纓搖忙道:“我住得最自在的就是這了。”
一著急,她就顯得更加虛弱,眼睛也失去了神彩,扶著小床坐下來。
黃虎見狀,隻好安慰道:“你不必怕,我不砸便是。”
他拚著肩上、臂上被劃拉下一大片肉來,往後一扯身體,終於是掙脫了出去。
見這血淋淋的情形,纓搖反而更著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