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北京城,大名府,就是整個河北山東的中心之地,去東京汴梁城,其實也不很遠,隻有四百裡之遙,乃至可以說是很近。
東京有的東西,大名府都有,百萬人口的東京城需要的很多供應,也有許多是以這裡為基地運送而去。
大名府的繁華,自不用說,窺一眼大名府,其實就能去想象東京城的模樣。
所以,太師蔡京的女婿梁中書,才有資格頂得到這麼一個肥缺好差。
隻是故事裡,這大名府來日也能讓梁山賊寇打破城池去劫掠……
蘇武走在大名府繁華的街道上,想到這些不免也歎氣。
隻管先去尋索超,既然來了,即便是有其他的正事,也該先見索超。
索超在軍營裡,聽到是蘇武來了,打馬飛奔往門口去迎,兩人一見麵,便是相擁一抱。
“哥哥,來之前也不差人來先說一嘴。”索超還埋怨呢。
蘇武笑著:“便是一直練兵,不好定下哪一天,也就不好差人來說了。”
索超倒也不氣,又看看蘇武身後之人,自是認識,拱手:“欒師父,見過!”
欒廷玉也拱手笑著:“見過索將軍。”
蘇武問:“升了嗎?”
索超笑著來答:“已然不是管軍提轄,副都監,正兒八經七品了,致果校尉,嘿嘿……”
“恭喜恭喜!”蘇武發自內心的開心。
“唉……哥哥,你道我不知呢?我聽說了,哥哥正經的振威校尉呢,也恭喜哥哥!”索超笑得絡腮胡亂飛。
“吃酒去?”蘇武問。
“走!”索超抬手往前作請。
酒桌之上,杯盞來去,倒也不是蘇武愛酒,奈何認識的多是武夫,武夫們愛酒。
“此來大名府,便也是有正事。”蘇武說著。
“哥哥隻管說來,我幫著你辦!”索超滿身皆是豪爽。
“那大名府盧俊義,兄弟可識得?”蘇武問。
“識得,怎能不識得,隻是交情不深,但臉麵上自也來得去得。”索超答得直白,不說那些大話。
“如此甚好,午後,兄弟帶我上門去見一見,拜會一二。”蘇武正事要辦,也不拖遝,這裡辦好,回東平府一趟,就得立馬往青州再去一趟。
“好說好說,哥哥怕是尋他有事,想來就是買賣上的事了,哥哥要買何物?”索超也問。
“買馬買鐵。”蘇武答著。
“多少馬?多少鐵?”
“四百匹馬,先來十萬斤鐵,往後還要多買。”蘇武這是大手筆,但也是計算過的。
四百匹好馬,四萬貫左右。
鐵價格大概一斤是三十錢左右,但鐵器貴不少,若是鐵甲那更貴,不能按斤算,手工比材料貴。
所以,蘇武買鐵,尋人自己造,大宋手工業極其發達,特彆是大城池裡,多尋鐵匠不難,且還可以自己把控質量。
十萬斤鐵,其實不貴,不到四千貫的價錢而已,此時官方省陌,一貫大概是七百七十個錢。
但打造的手工費用,三四萬貫打不住,也是這宋朝步人甲這一類的甲胄,實在是繁瑣得緊。
十萬斤鐵,除去損耗,最多能出一千五百套甲左右。當然,其中也還要造一些兵器,好在兵器並不費材料,一柄正常腰刀,兩三斤就夠了,槍頭更輕,箭簇的重量三錢以內即可。
反正就是一千多套甲,兵刃箭簇再看情況。
但也還不能在大名府裡造,得把鐵匠請到東平府去造,不然興許就要惹麻煩,在東平府造,也就惹不了什麼麻煩了。
索超聽得這個數量,已然張大了嘴巴,下意識就問:“哥哥哪裡來的這麼多錢?”
哪裡來的?
總不能說是把你家中書相公的生辰綱給再搶了一次吧?
所以蘇武笑著說:“知府相公弄來的……”
索超一臉羨慕:“你家知府,當真是好官!”
“這話倒是不假,吃酒吃酒……”蘇武打了個哈哈。
兩人一飲,索超便說:“這般大買賣,還真得尋那盧俊義去,想來哥哥也要尋匠人,這我熟人多,到時候我幫你尋匠人,百十個不在話下,嗯……百十個怕是少了,多尋就是。”
蘇武已然拱手了:“多謝兄弟!”
“誒,哥哥的事,豈不是分內之事?”索超也提杯盞。
人與人之間,有時候就是這樣,真誠去,自也有真誠來,武夫之間,最是如此。
隻待午飯吃罷,索超帶著蘇武就往盧俊義家中去。
索超在大名府臉麵自是有的,這盧俊義的家,著實是大,雖然沒有那些文人相公家宅裡的那種風雅,卻也有幾分奢豪。
小廝先引到幾進的宅院前廳去等,片刻之後,盧俊義已然就來。
就看盧俊義,年紀並不大,剛剛三十歲,也是人高馬大,更是虎背熊腰,臉微微圓胖,雙眼炯炯有神,更還有一副八字眉。
乍一看是威武,遇人一笑,看起來又有幾分和善。
寒暄幾語,索超便介紹:“盧員外,此乃我結義哥哥蘇武,如今是東平府兵馬都監在任。”
盧俊義聞言立馬再拱手:“竟是當麵不識真英雄,頭前一兩日還聽得蘇都監撲滅一場賊寇大亂,打殺了那大名鼎鼎的雙槍董平,失敬失敬!”
盧俊義還真是江湖大佬,消息靈通非常。
蘇武自也客氣:“比不得盧員外玉麒麟之大名,河北有三絕,重情重義,仗義疏財,槍棒天下無雙,聞名不如見麵,見麵更勝聞名!”
盧俊義擺手笑著:“那都是江湖上的抬愛吹捧,當不得真。”
索超左右一看,笑道:“好了好了,二位不必各自謙虛,我家哥哥自是了不得的好漢,盧員外更不是吹噓出來的大名,都坐都坐,坐下來說。”
眾人落座,盧員外便是往身後吩咐:“李固啊,這茶湯教人笑話了,換好茶湯來,上點心,上好果子,豈敢怠慢貴客!”
也是這大宋朝的茶,實在是太講究,分門彆類也多,茶膏茶抹,點茶手法,五花八門,還能有人專門為這事來鬥茶,吃個茶也能吃出爭奇鬥豔之感。
眼前茶湯也不一定不好,但盧員外人情練達,即便好,也要有一番姿態給出更大的尊重。
倒是蘇武不在乎茶水點心,而是看向盧俊義身後那人,李固。
這人是盧俊義家中的管家,盧俊義家大業大,他又善於交際來往,還更喜歡槍棒武藝,日日勤練不輟,所以家中許多產業與買賣上的細節之事,都由李固來去處理。
便是這廝,其實已然在與盧俊義的妻子賈氏私通暗合。
這廝身形遠不比盧俊義高大威猛,卻就生了個臉上俊秀。
興許盧俊義,當真也更喜歡江湖交際與習練武藝,甚至他經常還自己出門去會各路朋友,乃至自己也親自走商。
大概就是這般被李固尋了破綻,與賈氏暗合一處去了。
來日,梁山宋江吳用,之所以能把盧俊義賺上山去為賊,一是因為盧俊義當真喜歡出門去走,被梁山眾人圍攻合力先擒了去。
二就是因為李固與賈氏兩人暗中陷害了,又要霸占盧俊義的家產,還要構陷盧俊義謀反。
再看李固,端著托盤又回來伺候,蘇武心中已然起了念想。
盧俊義的人情,很值錢,因為盧俊義非常重情重義。
要不要賺個人情?也讓梁山來日在盧俊義身上無機可乘,否則若是盧俊義來日真的上了梁山入夥,那麻煩就大了。
蘇武立馬就想定此事,這事得做,隻是這事還真不好做,人家內宅之事,他一個外人如何好參與,得想辦法。
就聽索超在說:“盧員外,我家哥哥此番來大名府,可是有大手筆大買賣,盧員外可一定要給個好價錢才是。”
索超為蘇武這事,當真費心費力。
“好說,隻請說來聽聽就是。”盧俊義姿態極好。
索超看向蘇武,蘇武便也開口:“四百匹北邊來的好馬,十萬斤好鐵,員外看看……”
盧俊義當真八字眉向上一挑,座椅上的身形往前一傾,看著蘇武問:“蘇都監這話可是當真?”
“往後還要更多。”蘇武如此來答。
盧俊義稍稍定了定,皺眉開口:“這生意著實是大,鐵倒是好說,雖多是官營,但在下也弄得來。隻是這四百匹好馬,這事可難!”
“盧員外出個價就是。”蘇武先也給個誠意,畢竟暫時還無有人情可言,之後若是有人情了,這議定好的價格也是可以變的,當然,也不會真讓盧俊義吃虧。
盧俊義隻答:“鐵的價格好說,這馬的價格可不好說,若是真要這個數目,想來都監也等不得太久,在下若是要湊到這個數,親自去販怕是做不到,唯有在江湖同道上去湊,便也是舍臉麵去到處買,如此,價格怕就有些高了。”
“好說,四百匹,一個月,此事托付員外之手,過幾日就派人送定金來!”蘇武二話不說,隻管盧俊義隨便開價就是,馬必須趕緊到手來。
索超便也來說:“我家哥哥此番,那是得了知府相公的吩咐,差事可不能辦砸,煩請員外一定幫忙。”
盧俊義見得蘇武如此大氣,連實價都不談,隻管要馬,便也不再多說:“這事,在下自是儘心,蘇都監也真是好秉性。一個月,興許湊不得這麼多,但一定儘心儘力,隻管去湊,若是真少得一些,都監不要見怪。”
“豈能與盧員外為難?”蘇武笑著一語。
“爽快!”盧俊義一個拱手,再說:“今日設宴,二位都監留這一步。”
蘇武與索超對視一眼,兩人皆笑著拱手。
就看前廳院中回來一人,這人身材修長,體格瘦壯,腳步輕快非常,再一看更是俊朗得緊,隻在院中跳脫而行。
盧俊義見得,便是臉下一黑:“小乙,何以如此輕浮,見不到廳中有貴客嗎?還不快快有禮來見。”
聽得一喊,那俊朗少年郎立馬收了跳脫,站定來看,隨即恭敬而行,進門來拜:“見過索都監與二位貴客。”
聽得小乙這個名字,蘇武豈能不知他是何人?
浪子燕青,又名燕小乙,大名府街麵上,哪個不稱一聲小乙哥?
他是盧俊義街邊收養的孩童,養在身邊長大,雖是家仆,與養子無異,平常裡教也教得多,縱容也是縱容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