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也有人喊:“都監威武!”
一聲起。
便是山呼海嘯而來:“都監威武!都監威武!”
蘇武拿手去壓,也還有軍令要說。
卻是哪裡壓得住,那一雙雙激動的眼神裡,一句一句在喊:“都監威武!將軍威武!”
蘇武笑著還在壓手,也在說:“聽某說話……”
沒人聽得清蘇武說什麼,隻管還是喊:“將軍威武!”
舉起的手臂無數,舉起的兵刃更多。
魯達林衝等軍將,看得是哈哈大笑,時不時也跟著喊一兩句。
這場仗,算得什麼了不起的大仗嗎?
顯然算不上,遠遠算不上,乃至連一場血戰這種詞都顯得牽強。
真說起來,隻管是一鼓作氣,一番衝擊,寨子就破。
這種仗,真放在上下幾千年的史書裡,史官連順帶一句話來提一嘴都嫌多。
但蘇武知道,這一仗給自己、給自己麾下這支軍隊、給這些軍漢們帶來的意義,不是一般。
隻看蘇武抬手壓了又壓,許久許久,才壓住呼喊之聲,才容得蘇武再開口:“讓後麵輔兵帶著傷員先歸營去治,其他人,抄了寨子裡的財物,再燒了去,寨牆也都翻了去。”
眾將得令,開始來去再先攏住麾下人馬,開始做事。
蘇武也走下瞭望高台,走到一處屋內,隻待李成與李雲龍近前來,開始給蘇武卸甲。
卸得蘇武是齜牙咧嘴,疼痛難忍。
也看箭矢透甲之後射出的傷口,不深,隻是鮮血不停。
李成便也取乾淨布巾來包。
蘇武立馬開口:“當傳令軍中,包紮傷口的布巾,一定要用沸水煮過,再烈日暴曬。”
李成點頭:“我這就去煮。”
李雲龍一拱手:“小的這就奔回營裡去傳令。”
蘇武也反思,是自己準備工作不足,也想,往後一定要在開戰之前就準備好這些沸水煮過再暴曬的布巾。
倒是甲胄一卸,待得片刻,蘇武身上的傷口倒也結痂不流血了,而胸腹其他地方,慢慢也有腫脹淤血,便是被槍頭杵的……
渾身上下,疼痛不已。
隻管穿上外衣,出門而去。
“將軍……”
“將軍!”
“將軍好!”
個個都來招呼,個個都來行禮。
“你們忙!”蘇武笑著點頭。
也有大膽一些的人來問:“隻看將軍連連中箭,不知將軍傷勢如何?”
蘇武把手一抬,故意展示一下:“哪裡有什麼傷勢,無妨無妨,你們做事。”
“將軍當真神武。”
“隻看將軍先登,如那天神下凡一般,看得我等是目瞪口呆。”
“簡單而已,小事小事,你們不也爬上來了嗎?”蘇武故意如此來說。
“我們……我們剛才可不敢呢,隻看將軍神武不凡,都已經爬上去了,我們才跟著也爬呢……”
“哈哈……往後就知道此事不難了。”蘇武又道。
“嗯,反正將軍今日神武!”
蘇武一邊慢慢與來去之人扯上幾句,一邊往寨外而去,便也是下山回營,營寨裡的事也多,倒也不知幾人陣亡,幾人重傷,輕傷多少。
錢,還是要賞的,撫恤也是要給的,便也要有個統計,乃至統計個人功勳。
倒是軍中虞侯不多,往後還要擴大虞侯這個群體,都虞侯之類,得認字,得能寫公文,能幫軍漢寫信……
更重要的是統計之事,上陣統計軍功,入營統計管理吃喝用度,軍械甲胄……
一支軍隊,管理上麻煩得緊,都要一步一步來。
直到午後半晌,眾軍慢慢都歸營了,都在各種統計,也在埋鍋造飯。
山寨裡大火自不用說。
殺死的賊寇,二百人之多,俘虜的也是不少,也有一百來人,那些重傷的俘虜也是百來號,顯然逃散的也有百十來人。
乃至宋江、花榮、燕順、鄭天壽,他們自是比一般嘍囉逃得早,也更逃得快。
蘇武也不曾提前派人往後寨去伏擊,有些事,自是有意為之。
那宋江何等江湖地位?隻待他去哪裡,便能在哪裡招攬一眾好漢,還待他把這些江湖好漢都招攬起來,都帶到梁山去,如此,也好一網打儘,正是功勞。
沒有宋江這般的號召力,哪裡有什麼梁山大賊?
蘇武心中,其實宋江遠比董平李逵那些人好拿捏,真正惡人,反倒麻煩,他們隻管一條命來拚,隻是個光腳的不怕穿鞋的。
反倒是宋江,隻要他心中那當官的念頭不止,行事就能預料,乃是還能拿捏,更能哄騙。
宋江太重要,宋江才是那些不怕死的賊寇身上的枷鎖。
蘇武需要這麼一個枷鎖去控製那些好漢。
隻待蘇武在營中一下令。
營寨裡,以都曲為單位,一個都分上七八個、十幾個的重傷賊人,開始組織捅刺。
這事吧,多少有些狠辣。
但蘇武隻管咬牙下令,便是哀嚎求饒,充耳不聞,自己在中軍大帳裡也不出去看。
今日倒也不急著回青州,該修整的修整,也讓這些得勝的軍漢們在營裡互相激動的閒聊吹噓幾番,放鬆一下情緒。
隻待統計而下,鐵甲漢死的還真不多,攏共七八個人,其中大半是被箭矢射中了麵門,不用猜,小李廣花榮,還有一些是從高處跌落。
重傷的也有二三十個,跌落的有,中箭的有,被擂木滾石砸的有,被刀槍殺傷的倒是不多。
輕傷不少,一百來號不止,蘇武就是其中之一,魯達也是其中之一,不算什麼。
還得組建一支專業的醫療隊伍才是,此時重傷的,隻能用車架趕緊往青州運去。
都虞侯,軍中文書,隨軍工匠,醫療隊伍,專業的輜重後勤隊伍,輔兵,民夫……
缺的東西太多太多……
蘇武在中軍大帳裡,提筆來寫,寫的是發展規劃。
中軍大帳裡,魯達林衝楊誌等人,也在閒談著,時不時哈哈大笑……
魯達自是主要,他便說的是真正打仗,是個什麼場景,會有哪些事,那些注意,那些準備……
眾人似乎這一遭後,對打仗這件事還有幾分上癮,勝利這件事,當真是能讓人上癮的,眾人求知若渴一般,個個來問。
連扈成都忍不住問了幾番。
隻待第二天大早,拔營,回去,回去之後,要論功行賞,一來是一些人表現突出,自也有一些人表現不行,乃至軍官安排上要有調整。
二來,真得發錢,大發特發,打仗,就要掙錢,立功了,就得發財,發大財還是小財,隻看功勳。
也免不了一些互相爭執,不能小看,更不能輕易敷衍,一樁一樁,但凡爭執,蘇武定然要親自過問。
老祖宗在書裡早已記下了一個處理這些事的理論與辦法,刑賞忠厚之至論,這一篇也被蘇軾寫成了他考科舉的策論文章。
罪疑惟輕,功疑惟重。
犯罪的如果罪行有疑點,那就得從輕處理,這個好理解,就是後世疑罪從無的概念來源。
立功的如果有疑點,那就得從重處理,這個“重”,不是隻管重賞,而是擴大賞賜的範圍,就可以大大避免有功不得賞的事情發生,便是軍心。
往後隻待都虞侯與軍中文書係統完善了,這些事就可以大大避免,但若是還有爭執,依舊是這般處理辦法。
蘇武一邊想一邊記,即便在馬上,想起什麼來,也立馬拿炭筆來記,他的小冊子,已然寫得是滿滿當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