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萬裡看得一遍上下文,起身了,便是喊人進來,信封火漆封好,快快發出去。
然後,起身去赴宴。
宴席就在孟娘正店,府下文武皆到,也還有鄉紳名流。
便是而今都知,孟娘正店是蘇武養兵的買賣,更是程相公親手給的批文,這兩人,當真為東平府做事。
席麵自不用說,觥籌交錯,來去笑談,恭喜賀喜……
隻是這般場麵,如魯達楊誌林衝欒廷玉等人,自是坐在一旁謹小慎微,並不會多吃多飲,乃至大聲開懷。
隻看著府衙官吏們來來去去,觥籌交錯。
文武之間,自不能同日而語。
便是魯達楊誌等人,也並不來氣,好似天生就該這般,知道自己身份地位,更也在骨子裡接受這些,隻管陪坐就是。
當然,蘇武是來去吃酒,一杯一杯,這個吃來那個吃去。
程萬裡也是頻頻讓蘇武多飲。
嘔啞嘲咋的樂曲也有,比不得青州慕容彥達養的那些。
孟玉樓今日親自盯著後廚乾活,也不斷囑咐來去小廝如何知禮。
便是接到府衙來人訂席的那一刻,她就一直在店裡忙碌來去,一刻不曾停歇,生怕哪裡做得不好,丟的便是蘇都監的臉麵。
也知,蘇都監一介武夫,在這府裡當官不易,人家都是府衙班房裡安坐就是,唯有蘇都監,還要拿命去拚。
隻待酒宴作罷,蘇都監已然吃多,腳步都是踉蹌,卻還在店門口一一拱手送彆。
孟玉樓在店裡,透過窗戶縫隙,便也瞧著,瞧著蘇都監那滿臉堆的笑容。
隻待府衙官吏皆送走去,便是那一夥軍漢了,一個個身材魁梧壯碩,看得好生駭人。
便看蘇都監由眾人扶著,也往軍營裡回去。
唉……
隻是走得不遠,又看蘇都監回來了,與他一起回來的,有李成與李雲龍,還有一個麵色醜陋之人。
孟玉樓心中莫名有些緊張,連忙摸了摸自己的發髻,也不知發髻端正不端正,又低頭看了看自己身前身後,也不知道衣著是不是妥帖……
乃至又聞了聞自己的左右手臂,也怕那廚灶裡的油煙柴火味道太重。
也是腳步快走,隻當正堂來等。
隻看蘇都監腳步虛浮而入,孟玉樓上前迎得幾步:“都監去而複返,可是落了什麼東西?”
蘇武眼神迷離之間,倒是還有幾分清醒:“不是落了東西,是想起事來尋你……”
“都監快坐……”孟玉樓先請坐。
“嗯,尋個廂間坐,說正事。”蘇武帶著醉意大手一揮。
“都監隨奴家來……”孟玉樓頭前帶路,轉身也吩咐:“上茶上醒酒湯。”
自有小廝來應。
廂間裡落座,也吃了幾口醒酒湯,蘇武說正事:“頭前送回來的水玉,可尋人照著我那圖打磨了嗎?”
孟玉樓立馬點頭:“回都監,磨了呢。”
“拿來與我看看……”蘇武有些急,雖然此番往青州去,得了二十一萬貫回來,但這種錢,用了就沒。
得錢生錢,得有個長久的大買賣一直來錢,如此心中才不慌。
而且,著二十一萬貫的錢,除去軍中賞賜撫恤之外,明日裡再去府衙,多少也當上交一些,這是個態度,就看程萬裡怎麼處置了,私自藏著,實在無有必要。
如今,蘇武當真知道怎麼跟程萬裡打交道,那就是真誠待人即可,不生什麼嫌隙最重要。
就看孟玉樓轉身去取,很快取來。
兩塊小小的扁平凸透鏡,兩塊小小的扁平凹透鏡,鏡框也有了,隻是還未裝在一起。
孟玉樓也說:“便是把那玉石匠人直接請回來磨的……”
蘇武接過,直接往眼睛上放,還真不錯,是那麼回事,蘇武立馬大喜:“好好好,正是這般,還要再薄一些為好……鏡框也要輕一些,這鏡框也粗大了些,戴著太重。隻待我這一兩日認真畫個尺寸圖來……”
“嗯,聽都監吩咐。”孟玉樓點著頭。
蘇武一指身旁那個麵色醜陋之人,說道:“他叫杜興,往後什麼事啊,你隻管尋他,要錢也尋他,多多去招攬玉石工匠,周遭州府招完,便往大名府去招,大名府裡肯定多,多給錢也行,有多少招多少,此事能成,會有大筆進項。”
蘇武認真在說。
一旁杜興起身拱手:“見過孟娘子。”
孟玉樓也是一福:“都監放心,定當辦好此事。”
“尋地方,也要建作坊,到時候必然是供不應求。作坊可以就建在獨龍崗……杜興,這事你回獨龍崗去商議一番……”蘇武心中已然起了憧憬,這事肯定賺大錢。
也是心中一鬆,這件事當真做成,蘇武的經濟壓力暫時也就解決了。
杜興起身:“那小的這就去。”
“嗯,事不宜遲,越快越好。”蘇武點頭。
杜興起身就出,走到門口,卻又轉身與李成李雲龍二人使了幾個眼色。
兩人便也出門去,跟著走遠幾步,李成隻問:“杜大哥何事?”
杜興嘿嘿一笑:“你們呐,就不要再進去了,隻管讓都監與那孟娘子說話,晚間呢,你們也不要去問都監往何處,隻管遠遠跟著就是,都監去哪裡,便去哪裡。若是都監酒意發作昏沉要睡,你們兩人也更要不管,自有人管,隻要都監沒什麼危險,你們就遠遠看著跟著……”
“啊?”李成一臉呆愣。
“啊什麼啊?聽我的就是……都監年歲可不小了,日子過得也苦呢……”杜興正臉來說。
“啊?”李成與李雲龍都“啊”,都監日子過得苦?哦,說打仗呢,那是苦呢。
“你們兩個記下了嗎?”杜興又問。
“記下了記下了,隻管跟著看著,隻要都監沒什麼危險,自是不管不問。”李成點著頭。
“好了,我走了,你們記住。”杜興在叮囑,起身快去,就怕天黑不能出城。
兩個親衛都頭,自也就在外間,不再進廂間了。
蘇武昏昏沉沉的,也還在說:“你啊,多多辛苦,合夥做個生意,都靠你一人,莫要見怪。”
“豈能見怪,便是感激都監還來不及呢……”孟玉樓也答著。
“此番肯定掙大錢,虧待不了你的……”蘇武又說。
“嗯,奴家信都監呢,都監定是不會虧待……”孟玉樓也點頭。
“宗鐵來東平府了嗎?”蘇武又問,酒醉話多,人之常情。
“回都監,來了,也請了教習。”
“好好好,都挺好,新酒也不錯,今日飲來,比哪裡的都不差,辛苦辛苦。”
“嗯,自是奴家應該做的,都監更不易,隻聽得都監在那青州身中兩矢,奴家便是差點急得暈倒在地……也聽得都監無礙,便是慶幸不已,隻管往城外慈雲寺去給都監燒香祈福……”
孟玉樓看著蘇都監昏昏沉沉的模樣,開口慢慢說著。
“哦,我沒事,軍將自然要上陣打仗的……”蘇武隨口答著,便是頭也不抬了。
“都監……”
“都監……”
“嗯……是我是我,你說……”都監彎背勾頭,人往前傾著,卻又能坐得穩,正是那吃醉酒的模樣,便是他從來酒量並不大。
“呃,也不知說什麼呢,都監……”
“嗯……”
“都監……”
“嗯嗯……”都監是叫他,他也應。
孟玉樓哪裡還不知蘇武是酒醉困去了,便是起身,出門去,左右一看,兩個小軍漢遠遠站在店門口那邊,也不過來問。
孟玉樓正要開口喊,口都張開了,但沒有喊出聲來……
便又轉頭去,再看那蘇都監,近前去,抬手扶:“都監,你還能走路嗎?”
“能能能,能呢,我能走,隻管走……”蘇都監隻管低頭,眼睛都不睜,但是能站起來。
“那都監……”
“走走走,睡覺去……”蘇都監腳步也能邁,隻管往前邁。
“這邊這邊……”孟玉樓哪裡又架得住如此一個軍將,隻能引導。
便是出了門,那兩個小軍漢也不上前來,隻遠遠看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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