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武當真是不在當場,沒親眼看到這般景象,若真讓蘇武當麵看到了,他大概隻有一個念想,這大宋朝不亡,當真天理難容。
卻是杭州那邊還有一個消息馬上就到,杭州知府趙霆,棄城而逃了!
杭州已落賊手,此時此刻,方臘已然稱為聖公,就在杭州立了朝廷,正兒八經,改元“永樂”,正在大封群臣,三省六部,一應俱全,正兒八經立國了。
此時蘇州城內,更是一片混亂,當兵的在跑,當官的也在跑,百姓更是嚇得拖妻帶子就往北邊去奔……
不過幾百賊人在城外,竟是蘇州城內就成了這般。
那趙明誠之輩,整個大宋,那真是多如牛毛。
城外還在大戰,那朱勔在人群簇擁之中,一遍一遍去催促,卻依舊動彈不得。
隻聽得賊人呼喊越來越近,話語越發簡潔:“棄兵投降不殺!”
兵刃落地的聲音清晰在耳,此起彼伏,朱勔已然破口大罵:“直娘賊,平日裡我待你們不好嗎?啊?沒給錢嗎?怎麼現在都不用命?”
隻有賊人的聲音回應他:“隻誅朱勔,旁人無礙!”
朱勔更是左右在喊:“你們帶我殺出去,到時候稟奏天子,所有人都得個官身。”
話語雖然在說,卻是隻看左右,哪個不是兩股戰戰汗出如漿滿臉煞白?便是親信幾人,手中拿著刀,已然抖若篩糠……
朱勔當真踮腳抬頭看了前後一眼,放眼望去,都是那灰布麻衣之賊。
朱勔視線裡,看到了左近不遠,碼頭上一座房屋,平日裡收稅之處,隻管大喊:“進那屋裡,快!”
左右一圈人,連忙拉著朱勔,往那屋裡去進,屋裡不小,連帶朱勔,瞬間用進去好幾十人。
進屋之後,朱勔一口氣鬆不得,一聲呼喊來,喊出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誰衝出去請那蘇將軍來救,我保管他事後得五品官職!”
誰衝出去?
誰也衝不出去了!
倒是朱勔身旁有一人聰慧非常,靈光一閃:“相公,小人假意棄兵投降,出去之後,立馬去尋蘇將軍來救!”
朱勔點頭如搗蒜:“好好好,你快去你快去。”
就看那人丟了兵刃,先出們去,前後皆是擁擠人群,隻管往前去擠,擠得幾番,就看到了賊人,隻管把手一舉,腳步往前,還真無人砍殺於他,走進賊人裡,腳步更快,片刻當真出去了。
蘇將軍,蘇將軍在哪裡?哦……在城南……
快去快去,隻管快跑,這蘇州城池南邊去,這蘇州城怎麼這麼大……那城池轉角之處怎麼這麼遠?
回頭看一眼,不知多少賊人圍在那屋前,前後左右已然水泄不通,更不知多少莊客在投降……
快奔快奔,已然就要奔過城牆轉角,回頭再看一眼,那屋子好似已然被攻破了,許多賊人往那屋內衝進去,喊殺震天。
卻也想不明白,這些賊人何以這般凶悍?
更想不通,昔日養得這麼多莊客心腹,平日裡一個個表現得悍勇非常,怎的臨到用時,卻都這般不堪?
便是想著想著,這人腳步依舊在奔,隻待一過城牆轉角,他便心中大喜,那蘇將軍當真穿了甲胄,帶著一隊騎兵打馬也來……
“蘇將軍蘇將軍!”這人跳腳揮手大喊,實在是奔不動了。
那蘇將軍馬匹倒是也快,頃刻就來,便問:“怎麼回事?”
“蘇將軍快快去救朱相公!”這人躬身撐著腿,氣喘籲籲在說。
卻是馬背上的蘇將軍似乎一點也不急,還問:“哪個朱相公?蘇州城裡哪個相公姓朱?”
這人聞言一愣,心中立馬想起了幾日前見麵時候,這個蘇將軍是真的有些呆呆愣愣傻乎乎的,便是立馬再說:“還能有哪個朱相公?應奉局的朱相公!”
卻聽蘇將軍還問:“他一個軍漢出身,什麼官職?豈能稱之為相公?”
這人聞言大怒,便是開口:“你這渾漢,這個時候還說這些作甚,速速去救人啊,有賊人在圍攻朱相公,你還在此與我說這些無用之言,你怕是不想活了吧?”
卻看那馬背上的蘇將軍聞言一笑,忽然放了韁繩,招招手:“來,你過來,近前一點!”
這人站直了身形,當真往前走兩步:“你還拖遝個甚,快去救人啊!朱相公要是有個三長兩短,你這軍漢可吃罪得起!”
就看那蘇將軍,把放在右手的長槍換到了左手來握,稍稍俯身,說得一語:“你媽婢也!”
“嗯?”這人微微一愣。
就看那蘇將軍手中的長槍瞬間捅來,這人低頭一看,兩眼之中,皆是不可置信,怎的……
怎的這長槍竟是捅進了自己胸膛裡?
就看那長槍一拔,那蘇將軍還說話:“傻屌直娘賊!”
就看蘇將軍身旁一騎往前稍稍夾了一下馬腹,一柄碩大的樸刀騰空而下,瞬間就下。
人頭已然滾落在地,那樸刀大漢呸得一口:“狗東西,倒是死輕省了,我家哥哥何等人物,容得你這般豬狗物大呼小叫。”
“走吧,去看看……”蘇武馬腹也夾。
那城牆轉角便也過去,隻看得好幾裡之外,碼頭那邊,當真是亂糟糟一團,灰布麻衣的賊人,倒也不多,七八百號而已,圍在那碼頭之上,砍啊殺啊,竟是也放起火來,一時間大火熊熊而起。
蘇武又看了看城牆上,竟是城牆上空無一人,蘇武愣了愣,這是怎麼回事?
蘇武一夾馬腹,馬蹄就起,身邊騎士四五百號,隆隆而去。
就看遠處那些賊人,忽然轉身退走,都往水邊飛奔,有人解纜繩,有人上大船,有人上小船。
片刻之後,大船也在走,小船也在劃……
甚至有賊人直接就往水裡跳,遊得幾番,再上船。
碼頭之上,好幾處屋子已然大火熊熊。
蘇武快馬已然近前去,竟是還有一賊跑得慢,見得快馬來,還轉頭放弩箭,倒是那弩箭準頭不行,沒射到人,反而釘在一處起火的屋子門上。
射得這一箭之後,那賊人才飛奔快跑,跳上一艘船上,小船飛快搖去。
賊人都開船跑了,這可怎麼辦?
可就追不上了。
蘇武無奈啊,隻得在碼頭上大喊:“朱節度,朱節度在何處啊?”
其實蘇武知道朱節度就在剛才那弩箭射中的那間屋子裡,屋子正在起火,但蘇武還是在喊:“朱節度……”
沒想到,那屋子裡竟然還真有人答:“朱相公在此處!快開門,快開門!”
蘇武麵色一黑,來早了?
唉……還是出了差錯。
為何來早了?蘇武隻以為這種事一出,必是蘇州城內反應迅速,城中軍漢早早就會出來支援,也以為會有那快馬飛奔就會來報他蘇武去救,蘇武想裝個模樣,裝得自己也是心急火燎,也著急殺賊救人。
也好讓城中之人看到他救援得力……
哪裡想到會是這般一個局麵,城頭上是一個人都沒有了,也沒人看他是救得快還是救得慢,城中的軍漢也不曾有人出來救援……
這個大宋,真是個草台班子,蘇武知道自己錯哪了,便是把這些人想得太好太正常,若早知如此,何必還多演這幾番,完全是畫蛇添足。
不過,差錯不大,蘇武此番計劃,容錯率極高,乃至後手也極多,其實都用不上了,眼前之事,反倒簡單了。
“朱節度怎麼樣了?”蘇武開口再問。
“快開門啊,相公被熏壞了。”屋內又有人答。
蘇武這才看到,這屋子外麵的兩邊銅環被一根木棍穿住了,便是門從裡麵打不開,賊人自就是想著把人燒死在裡麵。
既是如此……
蘇武左右環看一周,屋子周遭都被騎士包圍得死死,四周已然無人,即便有人,高高騎士阻擋,視線也看不進來。
蘇武親自下馬,武鬆魯達跟在身後,蘇武更是親自往前去抽那彆住兩個門環的木棍,卻是木棍還卡在左右門框之上,卡得死死,輕易抽不出。
蘇武順著縫隙往裡看一眼,裡麵橫七豎八到處都躺著人影,濃煙滾滾之下,唯有一個人還在動彈……
那動彈之人就趴在門縫之處,又是呼喊:“快呀快呀……”
蘇武能快嗎?倒也不算慢,左邊掰一掰,右邊掰一掰,倒是掰開了,裡麵那人連忙讓到一邊,讓門先開。
隻待門一開,那人就想奪路而出,蘇武卻先進門去,裡麵火倒是不大,就是煙多,更是人太多,擠得滿滿當當滿地是人。
那還能動彈之人其實已然也無力,便是還想再出,蘇武閉一口氣去再入內,順手一拖,便把那人拖到身前,一手箍脖頸,一手捂口鼻,卻有一語:“朱節度都活不得了,你還這般求活作甚?”
那人無力掙紮幾下,片刻昏懵,躺倒在地。
門口站有武鬆魯達二人,把這屋內情況擋得死死……
蘇武閉著氣去,還往裡尋了尋,尋的是朱勔,那朱勔竟是也在蠕動,那眼皮半閉半開,抬頭好似看著蘇武,好似又沒看蘇武……
但那朱勔的手卻忽然慢慢抬起來了,喉嚨裡有一種“呃呃”之聲,似乎正在求生一般。
蘇武倒也不等,地上撿來一柄刀,幾步上前去,有話語:“朱相公啊,何以還自刎了呢?”
就看那朱勔半閉半開的雙眼,陡然睜大起來,好似眼神裡有無儘的恐懼,無力伸出來的手,在空中連連在抓……
蘇武能感受到朱勔那求生的欲望之強烈……
蘇武持刀上前,把那朱勔一提,繞過背後,當真幫人自刎,也是躲避血液噴射方向……
動作飛快,便是這門打開一通風,火勢大漲起來,蘇武幫人來了一個自刎,立馬轉身就出,屋裡,燥熱非常,實在不能久留。
出門,蘇武一臉遺憾:“來晚了,竟是都死了……”
便是話語一落,蘇武又下軍令:“快,去那水邊射賊。”
眾騎得令就去,臨著岸邊,不斷往河道攢射。
隻待追著射來一路去,這邊蘇武又喊:“也要救火啊,快快救火……”
一時間,倒也忙成一團。
蘇武站在大火之旁,慢慢歎口氣去,這事終於是成了,自也還有謹小慎微,且看到底還有沒有活口。
殺完朱勔,蘇武並未感覺到多少輕鬆,隻有唏噓,這大宋朝啊……
蘇武轉頭看了看南方,無有了朱勔這個絆腳石,戰事當真該起了……
(兄弟們,興許明天早上還有一章,不打包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