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幾人的囚徒隊伍,隻剩下兩名女子,一個是江念,另一個是叫雲娘的婦人。
雲娘看著沾灰的乾饃,猶疑著伸出手,就在快要碰到時,似是突然驚醒,將手縮回,然而,皂吏頭子不及她後悔,一把揪采住婦人臟破的衣衫,往一邊拖拉。
婦人咬著牙,蹬腿反抗,可哪及男人的力氣,如同一條敗了色的床單,任拖任拽。
“大人!大人!且慢!”江念兩步竄上前,拉住雲娘。
若是其他人,江念不會多管閒事,畢竟眼下的境況,自身難保,能苟活已是不易,哪有心腸救一個不相乾之人,然而雲娘不同,可以這麼說,這一路上若不是雲娘,她早死了。
皂吏頭子瞅著眼前的女人,蓬亂著發,像一堆柴似的,兩頰之上生滿紫紅色凍瘡,臟汙得分不清鼻子和眼。
“怎的?你要替她?”
此話一出,引得其他幾個皂吏哄鬨戲笑。
江念隻顧低著頭,不言語,皂吏頭子打量一眼江念,撇了撇嘴,此女烏糟的他有些看不上,不過嘛,既然她願意,總比對另一個用強好,遂丟開了原先那婦人。
“走罷,彆磨嘰了。”皂吏頭子撇了撇頭,示意她隨他進一邊的側屋。
雲娘一把抓住江念的手,兩眼浸著淚,衝她搖頭:“不可去,不可去……”
江念輕扯嘴角,嘴上結的疤跟著裂開,拍了拍雲娘的手,示意她安心,自己不會有事。
女人隨皂吏頭子進了側屋,房門關上……
皂吏頭子才一進門,就急不可耐地去扯江念的衣衫。
江念忙側身一避,後退兩步,從身上摸出一物,雙手奉上,低聲道:“大人!奴家奉上一些小物,請大人笑納,求大人看顧一二。”
皂吏頭子見女人躲閃,心裡正待火起,然而在見到女人掌心的東西時,睜大了眼,那是十幾顆米粒大小的翠珠,剔透無瑕,一看就不是普通行貨。
這些翠珠是江念從自己貼身的小衣扯下的,她喜歡發光發閃的東西。
從前在家中,縱然不出門,她也要將自己打扮得珠翠滿頭。
富麗炫彩的珠寶和繁瑣層疊的衣裳,非但沒壓住她,反把她襯得更豔絕俏麗,玉骨玲瓏,換作任何人都撐不起這份厚重的奢靡。
彆家的貴女,貼身的褻衣以舒適為主,哪怕麵料再稀貴,也不會在上麵綴金玉器物,江念偏不,她特特交代下去,無論外衣還是裡衣,都要綴上名貴的細珠,恨不得連那繡線,都要用金銀的才好。
舒不舒服另說,隻有這樣,方襯得起她的貴重。
一朝從天上跌到地上,摔得筋骨儘斷,唯有貼身小衣上還殘有一點點富貴的影兒。
這皂吏頭子也不傻,看了那翠珠幾眼,明白了女人的意圖,為何她剛才在外麵不拿出來,等進側屋才獻出,若是在外麵現眼,那便是見者有份,而現在嘛……自然是他一人的。
如此一來,他想儘吞這些珠寶,便要護著她,否則她嚷一聲,讓其他幾人知道,都是一處共事的,他不吐點出來?
男人攤開手,江念將翠珠奉上,皂吏頭子在手心扒拉幾下,轉而放入懷裡,有了這些珠子,後半輩子吃穿不愁。
不過,他心裡有些不痛快,反口道:“我若說不呢?”
江念先是一怔,繼而笑了笑:“大人大量,您高高地抬一抬手,咱們這些人便能好活一分,再者……”
“再者什麼?”
江念往前進了兩步,揭開衣袖,露出胳膊:“大人,您看看。”
男人睜眼看去,隻見那細瘦如柴的胳膊上,乾裂發紫不說,還起有蠶豆一般的疙瘩,好些已經連成一片,看著甚是可怖。
皂吏頭子唬得往後一仰,把手連擺:“去,去,離遠些。”
“大人送完這一趟,差事就交付了,歸家可儘享富貴,何必讓咱們這些人汙了您。”
皂吏頭子不耐煩地驅趕:“還不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