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見大道之旁,一個有幾進院落的大驛站正在熊熊燃燒著。
不少住客正哭喊吵鬨的從裡麵搶著行李物資,一些驛卒手忙腳亂的正組織著救火。
裴元看了幾眼,又瞅瞅天色,臉色略有些難看的向陳頭鐵打聽,“附近還有彆的地方能住嗎?”
“驛站沒有了,但是往溧陽那邊繼續走,有個急腳遞的鋪子,勉強能夠落腳。再不然,就是找找附近有沒有能住人的村落。”
急腳遞的鋪子以傳遞軍情為主,更加類似於荒野中的崗哨點。
倒是找個村落借宿更加靠譜些。
裴元對這邊的情況完全一頭霧水,便對陳頭鐵道,“你來帶路。”
這次太陽馬上就要落山了,四人趕路更急。
走出去約莫四五裡,就聽陳頭鐵驚呼道,“大人,快看!”
裴元連忙縱馬上前,就見遠處一個不大的土壘圍院正在冒著青煙,看燃燒的程度早已焚毀殆儘。
本該守在這裡的士兵也不知去了哪裡。
裴元背後冒出冷汗。
他小聲的對跟上來的陳頭鐵和程雷響道,“不對勁啊。”
裴元絕不相信,有那麼巧合的事情,連著兩處地方都意外失火。
縱火的話……
若說有人在驛站縱火,裴元或許還信上幾分。
畢竟能住官驛的非富即貴,找準機會真能大撈一票。
但是朝廷的急腳遞隻有兩三個老軍守著,最多也就是養著一兩匹用於更換的乘馬,根本沒什麼有價值的東西。
平白無故的誰會針對這裡?
程雷響江湖經驗比較豐富,他連忙提醒道,“不管怎麼說,咱們還是儘快離開這邊吧。”
裴元素來是惜命之人,自然從善如流,於是又向陳頭鐵詢問道,“這附近的村落呢?”
陳頭鐵抓了抓頭,“說不好,這邊我也就跟著東廠來了幾次。要不咱們找找。”
裴元看著已經完全要黑透下來的天色,果斷道,“不找了,咱們往回走。”
“往回?”三人都有些吃驚。
裴元道,“你們想不到,彆人更想不到。再說那處驛站就算被燒了,起碼還有那麼多人在,總比咱們四個在野外亂竄的強。”
三人聞言都覺意動。
於是眾人趁著還能模糊看清路途,連忙又往回趕。
走不裡許,裴元忽然感覺臉上涼涼的。
伸手要摸,正好接住了一滴落下來的雨滴。
裴元訝然道,“下雨了?”
今年可是南北都遇到了旱災,皇帝甚至還親自下了內旨,要求應天府和順天府同時祈雨。
怎麼這會兒下雨了?
裴元記得,不是朝天宮的掌宮真人說祈雨不順嗎?
莫非是暴曬鞭打起了效果?
接著裴元反應過來,氣急敗壞的破口大罵道,“媽的,下雨了,快走!”
現在可是正德六年的年底,大冬天的日子。
裴元等人都沒有攜帶雨具蓑衣,就算是南方稍暖和些,要是被一場涼雨澆透,也夠他們幾個喝一壺的。
隻是這冬日的雨,竟然比夏天來的還急。
急的讓裴元幾乎以為整個南直隸的雨,都下在了這裡一樣。而且那雨中似乎還夾雜著米粒大小的碎冰,打的臉頰生疼。
從裴元察覺到下雨,到形成滂沱之勢,連半盞茶的時間都不到。
四人很快就被凍雨澆透。
裴元感覺渾身的熱氣,好像都要被冰涼的雨水帶走了,他凍的哆嗦,隻能儘力的蜷縮在馬背上。
而且更糟糕的是,隨著雨勢漸大,道路也開始泥濘起來。
程雷響努力策馬靠過來大聲的提醒道,“大人,要不要找個樹底下躲一躲。”
裴元這會兒思緒還沒亂,果斷拒絕道,“現在是冬天,哪有能躲雨的樹?拖的越久越是麻煩,等會兒寒風一吹,凍死你個狗日的。咱們得趕緊回那個驛站。”
程雷響聞言縮縮頭,也不多話了。
好在這裡離那驛站不算太遠,四人狼狽的跋涉一陣,終於見到了已經燒毀大半的那幾進院子。
或許是凍雨來的及時,這驛站還幸運的保留了幾間屋子。
隻是裡麵早就擠滿了人,就連一些殘磚斷瓦的屋簷下,也有人在狼狽的躲雨。
四人剛剛策馬靠近,就有披著蓑衣的驛卒喊道,“什麼人?”
陳頭鐵上前大叫道,“錦衣衛辦差!”
那驛卒救了半天火,又被凍雨淋透,遠遠看了兩眼,就沒好氣的嚷道,“這裡已經燒毀了,另投彆處去吧。”
四人聞言齊齊拔刀。
那驛卒嚇得險些跌倒,慌慌張張的跑回那屋簷下躲著了。
裴元這會兒冷的牙齒都要打顫,卻強行振奮著精神提醒道,“小心,今天的事情有些蹊蹺。”
四人持了繡春刀在手,戒備的驅馬上前,大有見勢不對就衝殺過去的意思。
有個驛丞打扮的連忙慌張的迎了出來。
隻是劈裡叭啦的冰粒子擊打的瓦片甚響,裴元也沒聽清楚他喊的什麼。
裴元他們四個這會兒狀態極為糟糕,也是戒備心最強的時候。
裴元低聲對三人吩咐道,“要是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直接搶先動手!”
程雷響和陳頭鐵都應是,宋春娘沒有做聲,在馬上搖搖欲墜,她的武功雖然不錯,但是體質弱了些,這場凍雨幾乎要了她半條命。
就在這時,就聽見另一處道路也有馬蹄聲傳來。
接著,又有十多個騎馬的黑影,狼狽的從雨夜中向驛站趕了過來。
隨後就聽一個渾厚洪亮的聲音,從那些騎馬客那邊傳來,“華山派嶽清風帶弟子出門遊曆,凍雨難熬,可否在這裡借宿一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