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嗶嗶——”
“嗚嗚嗚……”
黃昏下,大火照亮了渭水河穀兩岸。
一千五百餘名存活下來的將士目光望著篝火堆,望著躺在柴堆上的昔日袍澤,不少人都感覺到了酸楚,忍不住啜泣起來。
“犧牲的兵卒數量是九十八人,把他們的生平和姓名、籍貫都記上。”
“等我們收複了渭州,帶著他們的骨灰回臨州去,我要在臨州為他們修功德碑……”
火光下,劉繼隆用沙啞聲音說著這番話,陳靖崇、尚鐸羅四人站在他身後,將眼睛藏在鐵胄下。
大火燃燒了半個時辰,劉繼隆親自帶人收集了他們的骨灰,封存在陶罐之中,小心翼翼的放在了馬車上。
一百精騎與一千多名民夫、馬車在旁邊候著。
隨著最後一個骨灰壇放好,劉繼隆來到了隊伍中。
“蘭州第十二團校尉竇斌!”
“末將在!”
劉繼隆停下腳步,目光複雜看向眼前二十出頭的年輕校尉。
“安全把弟兄們的骨灰和文冊帶回狄道,在狄道城外山清水秀的地方為他們下葬,不要太遠,以後我們還會去看他們……”
“末將領命!”
竇斌站得筆直,而劉繼隆見狀也朝他作揖。
竇斌不卑不亢的回禮作揖,劉繼隆則轉身離開了此地。
“渡河……”
隨著他一聲令下,六百精騎及八百甲兵,一千新披甲的新卒及四千民夫開始渡河。
與此同時,陳靖崇也帶著百餘精騎,押送被俘的七千多口百姓返回渭源。
劉繼隆帶兵往十餘裡外的襄武縣趕去,趕在亥時(21點)前抵達了襄武,但這次的結果與上次渭源一樣。
坐落河穀盆地的襄武縣,此刻城門大開,藏於黑暗之中,唯有點點火光。
劉繼隆派張昶帶精騎偵查,不多時張昶策馬返回作揖:
“刺史,城內隻有一百多名躲藏起來,不肯和魯褥月他們逃往隴西的百姓。”
“弟兄們看過了,官倉和府庫都被搬空了,許多百姓家中連鍋碗瓢盆都來不及帶走。”
“按照那些百姓所說,魯褥月他們昨夜便連夜往隴西撤去了。”
“從襄武往隴西不到三十裡,估計他們已經抵達隴西,準備構築城防了。”
張昶將自己探查到的所有情報一一說出,劉繼隆聽後頷首:
“大軍入駐襄武,明日拔營前往隴西。”
伴隨他開口,隴西大軍開始入駐襄武縣,而作為渭州治所的襄武,其城池規模自然不用多說,比之河州抱罕也不遑多讓。
襄武位於渭河南岸的河穀盆地,東西寬四裡,南北長近三十裡,是後世隴西縣所在。
僅僅這處河穀,便足夠耕種三四十萬畝耕地,更彆提從渭源往襄武這一路上的許多河穀平原了。
這般想著,劉繼隆總算將緊繃的神經放鬆下來,草草休息了一夜後,他留下一千新卒駐守襄武,帶著六百精騎與八百甲兵、兩千民夫繼續向南邊的隴西縣追去。
從襄武往隴西趕去,先後經過寬闊再到狹隘,再到寬闊,再到狹隘的多種地形。
在通往第一處狹隘處時,劉繼隆便通過塘騎得知了前方渡橋被損壞的消息。
渭河在襄武境內向南流去,而襄武在河西,隴西在河東,如果要前往隴西,隻能通過這處渡橋。
現在它被損壞,而更糟糕的是,渡橋是南北一起被損壞,這等於隴西軍需要自己新建一座渡橋。
沒有任何辦法,他隻能耐著性子讓人新建渡橋。
在他修建渡橋的同時,距離他十五裡不到的隴西縣,尚延心和魯褥月、折逋諱三人已經集結了所有的兵馬,並向秦州派了數支輕騎。
渭州隴西縣,本是漢代的豕原道,多次被廢為鎮,可見地勢並不適合設縣。
哪怕勉強設縣,單是縣城便占據所處河穀平原大半麵積。
正因如此,當魯褥月他們帶著襄武的人口來到隴西後,整個隴西縣以南的地方都搭滿了帳篷。
婦孺留在營帳內,而四千多番丁和三千多壯奴卻被征召前往了隴西城西北方向。
那裡是襄武通往隴西的官道,從隴西北門向北走一裡,便是一處寬不足二百步的狹窄處。
不過走過這處狹窄處後,北邊則是南北長五裡,東西寬二裡的耕地。
隻是可惜,這片耕地因為隴西人口逃亡而荒廢,如今隴西好不容易湧入近兩萬人口,結果全是為了逃亡。
“塹壕必須掘的夠深,把所有石頭都給我壘砌到城牆的牆基!”
“都彆偷懶!”
“想活命就快點乾活!!”
隴西縣北門外,近七千男丁在此勞作。
他們將河道的河石運走,將北門外不算寬闊的平地掘出無數塹壕。
經過大夏一戰,魯褥月他們意識到了隴西軍投石機的厲害,因此命人所有可以作為投石的材料,將這些材料運抵城牆下,夯築成牆基。
“駕……駕……”
北邊,一支哨騎由北向南疾馳而來,他們衝入隴西城內,不多時便來到衙門麵前下馬。
為首的百戶長急忙跑入衙門內,來到正堂對主位的魯褥月作揖道:
“乞利本,劉繼隆他們已經抵達隴西渡口西岸,現在正在搭建浮橋,最多兩三日就能修好。”
“狗一樣的家夥,他來的還真快!”魯褥月罵道:
“兩三天的時間,根本不夠我們為城北壘砌石牆。”
說罷,他對藺茹真將道:“讓城外的男丁晝夜不停,必須把石牆壘砌的足夠高!”
“沒有石牆,這裡又會像大夏城一樣,被劉繼隆那個豬犬一樣的家夥用投石機攻破!”
藺茹真將沒有答應魯褥月的軍令,而是看向尚延心。
尚延心臉色不好看,可麵對藺茹真將的目光,他還是點頭道:“你有經驗,好好去加築城牆!”
“末將領命!”藺茹真將聞言行禮應下,轉身向外走去。
在他離去的同時,折逋諱焦急道:“薛逵怎麼回事?”
“這麼多天了,怎麼一點動兵的痕跡都沒有?”
尚延心也附和道:“不管怎麼樣,都應該給個準信才是。”
“如果這次派出去的輕騎還沒有消息傳回,那我們隻能向南走入岷州了!”
二人著急,魯褥月同樣著急。
他沒想到關鍵時刻,秦州的薛逵竟然大半個月都毫無作為。
要知道他可是早早就派人送出了消息,換做旁人,早就出兵到隴西了。
“豬犬的家夥,他到底在乾什麼?!”
魯褥月心底暗罵不已,但麵上卻隻能安撫尚延心和折逋諱。
“放心吧,大唐不會放任劉繼隆吞並我們。”
“如果我們被吞並,到時候劉繼隆向南可以侵占隴南,向北可以威脅關內,向東可以進逼關中。”
“現在我們好好守城,隻要堅守半個月,不信薛逵不來!”
麵對他的安撫,尚延心和折逋諱並不領情。
“半個月……說得好聽!”尚延心冷臉道:
“隴西城小,即便壘砌石牆,也不如大夏來的堅固。”
“在這裡堅守半個月,且不提劉繼隆若是強攻該如何,單說半個月後,薛逵就一定會來?”
“沒錯!”折逋諱也跟著附和起來。
不是他們不相信魯褥月,而是他們不相信薛逵。
他們已經給了薛逵足夠的時間,可薛逵卻遲遲不曾現身,隻是一味的讓他們固守等待。
萬一薛逵和劉繼隆是一夥的,那他們豈不是坐以待斃,在隴西等死嗎?
見狀,魯褥月隻能咬牙道:
“這樣吧,我派部將前去送信,如果連他都帶不回消息,那我們就做足南下岷州的準備!”
“好!”尚延心和折逋諱先後站了起來,轉身向外走去。
“那我們就等你的好消息,希望彆讓我們失望……”
望著他們離去,魯褥月連忙喚來了自己的部將,命他馬不停蹄的趕往秦州。
在他做出安排的同時,距離隴西一百裡外的秦州伏羌縣也湧入了大隊兵馬。
作為秦州向西門戶,伏羌縣一直都是防禦吐蕃的要地。
饒是如此,此地也不過駐紮了一千五百名天雄軍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