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
八月尾巴,在嬰兒嘹亮的啼哭聲中,已經二十有五的劉繼隆,終於迎來了自己的第一個孩子。
“是小郎君!”
“哈哈,郎君與女子,各有好處,不必強求!”
內堂臥房中,張嫂高興抱著清洗乾淨的嬰兒來到劉繼隆麵前。
劉繼隆沒有接過,他擔心自己把小家夥弄壞,因此隻是爽朗笑著,小心翼翼的湊近觀察。
不得不說,剛剛生下來的嬰兒並不好看,和小老頭一樣。
張嫂見劉繼隆不抱孩子,當即抱著孩子去稱重,隨後笑嗬嗬的說道:“節帥,小郎君重七斤八兩。”
“嗬嗬,讓太醫院的人在東花廳弄個育嬰堂,每日安排六人三班倒,好好照顧著。”
劉繼隆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感情淡漠,他雖然高興,但也沒有高興到衝昏頭腦。
對於如何照顧孩子,如何保護孩子不會夭折,這點他早就在幾年前教導了惠民藥局。
惠民藥局是劉繼隆在隴右開辦的惠民機構,取診金而不取藥費。
除了麵向隴右百姓治病外,惠民藥局也負責培養醫生,研究疾病和藥理。
這個時代,漢人在醫學上的造詣,肯定是遠遠高於世界各種文明的。
饒是如此,漢人在內外科上卻並沒有形成體係的培養製度。
劉繼隆籌辦的惠民藥局,便初步形成了內外分科的培養製度。
各縣惠民藥局每年招收一定數量的學徒,學徒必須從小學畢業,隨後根據其興趣分科。
學徒俸祿是每月六鬥米,基本隻能保證基本的吃食。
五年學成後,便能算作醫生了,每月俸祿二石。
到這裡後,他們可以自己選擇前往軍隊還是留在當地惠民藥局。
前往軍隊後,便會成為軍醫,需要跟著軍隊上戰場,每月俸祿二石外,還享受兵卒的軍餉待遇。
留任惠民藥局後,隻享受惠民藥局醫生待遇,每年歲末接受醫官考成,以免醫術倒退。
若是醫術精湛,便能進入都護府擔任醫官,官職品秩從從九品到正七品不等。
實際上,在這個大病治不好,小病不用治的時代,惠民藥局的支出並不大,八百多名留任醫生,每年俸祿支出也不過二萬石罷了。
相比較之下,軍隊中的軍醫需求就比較高,開支也就比較大了。
隴右軍中,有正兵二萬一千六百人,軍吏一千二百人,軍醫一千四百人,合計是二萬四千二百人。
每年的軍費度支,光糧食就要發三十五萬石,其它柴油布鹽醬醋茶等物更是不用說,折錢後約二十四萬貫。
算上衙門官吏、國子監教習、惠民藥局、養濟院等開支,隴右每年度支在四十萬貫左右。
在此情況下,光憑隴右那五稅一的稅收,基本是養不活整個都護府的。
更彆提隴右還在進行口馬貿易、糧食貿易,這些隻出不進的大頭了。
正因如此,劉繼隆也可以說是腳不沾地。
正如當下,他才看完張嫂把孩子送走,後腳他就走進了臥房內。
臥房內的婢女們正在端離血水,幾名負責接生的嬤嬤與女醫也在照顧封徽。
劉繼隆沒敢湊上前,隻是隔著兩三步詢問道:“細君?細君?”
他小聲詢問,但封徽並未回應。
她此時滿頭大汗,臉色蒼白,瞧得劉繼隆有些後怕。
女醫見狀小聲提醒:“節帥,夫人剛剛勞累,一時半會恐怕醒不過來,您不如還是去東花廳等著吧?”
“好!”劉繼隆秉著專業事情交給專業人的原則,不舍的看了看封徽。
好在她雖然沒有動靜,可呼吸卻十分均勻,不像有事的樣子,劉繼隆這才徹底放下心來。
他走出臥房,當即見到一名嬤嬤在外等待。
“節帥,高長史請您去外院正堂。”
“好,我這就去。”
劉繼隆應下,隨後提醒道:“若是細君醒了,立馬派人告訴我。”
他眼見嬤嬤應下,隨後才抬頭走向了外院正堂。
待他抵達時,高進達、李商隱、崔恕、曹茂等人已經在此等待許久了。
“節帥,夫人她……”
“母子平安,不用擔心。”
劉繼隆回應眾人,隨後便坐在主位。
主位案上已經擺上了許多文冊和書信,這些都需要劉繼隆處理。
“節帥,這些都是東邊和南邊、西邊送來的消息,您恐怕得看看。”
高進達作揖行禮,劉繼隆頷首後,當即將這些東西一份份閱覽。
眼下已經是八月末,其中魏謨停罷口馬貿易的事情,已經通過楊複恭的書信告訴了劉繼隆。
對此,劉繼隆倒是不覺得奇怪。
魏謨雖然正直,但卻並不迂腐,並且很有政才。
西川饑民在他的治理下得到妥善安置,加上秋稅收入府庫,西川錢糧即便起運長安,剩下的錢糧也足夠西川大修南部關隘了。
東川饑民本就不多,加上崔慎由到任太晚,不等他做出安排,許多饑民便被官吏聯手販賣隴右。
山南西道的盧鈞雖然不管事,但在賑濟災民這方麵還是很上心的。
加上北部饑民逃入隴右,山南西道整體承平,府庫中積蓄的錢糧,足夠安置受災饑民。
正因如此,湧入隴右的人口,也從每日上千人,變成了每日十數人。
“七個多月時間,光山南西道就逃入一萬四千二百餘人,口馬貿易流入三千四百五十一人。”
“東川口馬貿易流入五千七百六十五人,逃入九千四百餘人。”
“西川口馬流入一萬九千四百五十七人,逃入七千二百餘人。”
“在口馬這一項上,衙門便度支了七萬六千餘貫。”
眼看劉繼隆合上最後一本文冊,高進達略帶感慨的彙報了口馬與人口逃入隴右的情況。
七個月下來,逃入隴右的人口在六萬左右,直接讓除宕州以外的廓、洮、疊、鬆四州人口破兩萬。
此外,蘭州人口破五萬,河州、岷州人口破四萬,成、武、蘭三州各破三萬。
儘管今年的戶口圖籍還沒落實,但隴右人口是必然突破三十七萬了。
隻是可惜,這樣的情況不可能每年都有,至少巴蜀已經十數年沒有遭遇如此大的災情了。
“現在口馬和人口流入情況如何?”
主位上,劉繼隆也知道這種情況可遇不可求,因此他詢問起了饑民安置好後的人口流入情況。
曹茂聞言,當即起身作揖道:
“每個月流入的口馬數量不過三四百人,逃入隴右的百姓更少,不過一百多人。”
根據曹茂所說,如果長期維持這個數量,隴右每年從境外獲得的人口也不過四五千人。
即便算上隴右百姓繁衍的人口,想要突破四十萬人口,最少還需要兩三年的苦功。
念想此處,劉繼隆沒有著急,而是對崔恕詢問道:
“俞從暉、王燾等人的商貨運抵沒有?”
“昨日剛剛運抵,但現在已經來不及運往河西了。”
崔恕恭敬回答,劉繼隆聽後皺眉:“先運到鄯州,另外從府庫中再撥錢十萬貫,交給他們繼續采買商貨。”
“等明年開春,一並販往河西張使君處。”
“是!”崔恕應下,而高進達也開口道:
“陳瑛帶去關內道的隊伍,倒是先帶回了二十八萬貫錢財,不過朔方軍和會寧軍都不願意販賣口馬給我們。”
“想來是朝廷往會州遷徙了不少漢口和黨項胡口,關內道已經沒有什麼漢口口馬了。”
“此外,陳瑛眼下應該前往河東了,不知道進展如何。”
麵對高進達的擔心和憂慮,劉繼隆倒是並不在意。
陳瑛還是有兩把刷子的,即便遭了難,他也能跑回來。
眼下最令他在意的,還是涼州那邊的情況。
回鶻與嗢末遲遲沒有對索勳下手,而索勳治下的赤水軍也沒有騷動。
如果不是唐廷沒有對涼州遷徙人口,劉繼隆都差點覺得唐廷是真的準備扶持索勳立足於涼州了。
“岷州、洮州、疊州、臨州、廓州、蘭州各自再抽調一軍兵馬前往五泉集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