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皮道人終於再也掩飾不住自己心裡的怒火。
一直以來他在青雲寨異人們眼中都是位德高望重,沉著冷靜的長輩,沒有人見過他現在這番模樣。
狗皮道人說道:“最開始是一些年紀不大的孩子,然後變成了村裡的婦女,最後甚至蔓延到了青壯年身上。”
“我祖父知道了大事不妙,這是有人在掘我們宗族的根基啊!”狗皮道人眼神中開始泛起絲絲恐懼。
“但是我知道這事已經到了無法收拾的地步,再不說的話,恐怕整個村子都會隨之滅亡。”
“於是我不再隱瞞,向祖父坦白了一切……那個人的樣貌,身高,我將所有事情都都說了出來。”
“不出意外的,我祖父大發雷霆,他紅眼睛罵我,為什麼要將村子裡的事情告訴一個外人,對方現在以我為因,加害了整個村子,如果大家都死了,這龐大的因果最後還會落的我的身上。”
“我記得那天,祖父拉著父親在房間裡談了一夜,第二天狠狠地責罰了我,讓我在祠堂裡麵壁思過十五天,沒有他的允許不能進入,那是我最後一次見我的家人,當時我母親紅著眼睛沒有阻止。”
“我被關進了密閉的祠堂,裡麵存放了足夠我吃十五天的食物,到時間後,門會自動打開。”
“雖然我即將在暗無天日的祠堂裡待上十五天,但我知道是因為我的原因,所以才會間接導致村裡人失蹤。”
“我心甘情願的受罰,可是當我出來時,卻發現整個村子裡所有人都不見了。”
“他們,都被造成了畜牲!?”林北玄在旁皺眉說道。
“是啊!他們都被造成了畜牲!”
狗皮道人像是在回憶當時的場景,整個人都在顫抖。
“我至今都忘不了那一幕,那個人站在血池裡,手裡握著剝皮刀,周圍世界全都是血,地上,房頂上,全是一張張漂浮動物的皮毛。”
“他笑著跟我說,讓我看著選一選,有沒有喜歡的,這些用來做衣裳最好不過了。”
“我當時被嚇得不敢動,可是我清晰的看到,在那些動物皮底下,趴著的都是我村裡的村人。”
“待我清醒後,我轉身就跑,那個人詭異的沒有追來,而是看著我笑……”
“可惜,可惜啊!”說著說著,狗皮道人忽然笑了起來。
“可惜我還是沒能逃過,反而見到了地獄!”
狗皮道人深吸口氣,轉頭看向林北玄:“大人,你知道人被赤條條完整的剝了皮是什麼樣子嗎?”
“就像是過年時,我們殺完豬,掛在房梁上等待風臘的紅肉。”
“眼睛是鼓出來的,鼻孔是凹陷的,人的牙齒原來這麼長!”
“我祖父和家人掛在最前麵,就那麼直直的看著我,身體在搖晃,像是在告訴我快點走。”
“我祖父他們之所以把我關進祠堂,就是想讓我暫時躲避這場危險,他們集全村之力去麵對這個妖魔。”
“隻是可惜他們敵不過,全都死在了那裡!”林北玄淡淡道。
“是啊,這個世道便是如此,鬼魅吃人,人也要吃人,沒有實力便活不下去。”
“你們就沒有想過報官?”林北玄疑惑問道。
“那個時候曆朝也是如今日一般,亂世當道,在朝廷眼裡隻有那些世家大族才算人,我們這些平頭老百姓又算的了什麼!”
“那個時期最亂的便是江閩兩州,因為沿海,緊挨著南洋大海,儘是島國,像我們這些村子,等受到上麵關注的時候,往往整個村子都已經沒了。”
“直到後來我才知道,那個屠了我們整個村子的人,便是南洋邪靈真君!”
這話一出,不僅是桃淘,就連林北玄也是心裡一驚。
他沒想到邪靈真君和狗皮道人竟然還有這層淵源。
“你小時候邪靈真君就是青年了,那他這時候豈不是已經上百歲了?人仙能活這麼久嗎?”桃淘好奇問道。
狗皮道人搖了搖頭:“對於我們人而言,即使成為人仙,其實也漲不了多少歲數。”
“可如果是俗神就不一樣了!”
邪靈真君不是人。
這件事其實林北玄在與對方交手時就已經知道了。
麵板不可能出錯,既然麵板都認定邪靈真君是大俗神,就說明對方絕對不可能會是人。
“人能變成俗神嗎?”桃淘好奇道。
狗皮道人嗬嗬笑了起來,他的笑聲從從高昂逐漸變得嘶啞,一張臉從那生起的紅潤變得青白。
他的生命氣息正以一種恐怖的速度飛速降低,此刻任誰都能看出,狗皮道人已經命不久矣。
“就算是人仙,死後也隻會變成鬼,一身實力散儘,若想再成為俗神,隻能重修。”
“可是,如果人變成了孽,那他就脫離人的範疇了。”
“南洋島國小民,所修之法也多是我們曆朝傳過去的邪術,不過他們善與鑽研,將這些邪術改良進步,成為了他們全新且正統的修行門徑。”
“剝皮造畜,換頭移肢……這些術法在他們那裡被徹底發揚光大,然後用到了我們的身上,整個江閩兩州,成為了他們練術的場地!”
“我看著村人慘死,成為了一條狗跟在邪靈真君的身邊。”
狗皮道人眼含淚光,身上氣息在此刻宛如風中殘燭,忽明忽滅,仿佛下一瞬間便會隕去。
“你有什麼想要交代的嗎!”
看著狗皮道人現在的樣子,林北玄變得有些沉默。
“呼……”
狗皮道人長歎口氣,就這麼直直的望向窗外:“這些事情我埋在心裡許久,現在說出來,舒服多了!”
狗皮道人扭頭一笑,醜陋流膿的臉上在此刻像是因為燃儘最後的餘暉,變得明媚起來。
他的笑容定格在這一刻,也永遠的定格在了這一刻。
林北玄默默站起身,將狗皮道人已經僵硬的身體輕輕放倒在床上。
他沒有用手抹去狗皮道人臉上的笑容,因為他知道,此時此刻正是狗皮道人最開心的時候。
旁邊的桃淘已經哭成了淚人,她捂著嘴,努力不讓自己發出聲音。
林北玄伸手抓住狗皮道人那身皮,那張跟隨了狗皮道人大半生的狗皮無法被揭下,此刻竟然就是一層鬆垮的蟬蛻,被他輕鬆取了下來。
“嗬嗬……”
看著自己手上那層狗皮,林北玄突然笑出了聲,然而聲音卻冷的有些嚇人。
“桃淘,我要知道那些密教和尚的全部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