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幽的香氣似乎是直接從那天上玉京圖中傳入陳執安的腦海,旁人不曾聞到,卻讓陳執安意識逐漸清明起來。
他抬著頭,看向周修景。
周修景手拿杯盞,正慢悠悠的飲茶,他眼裡透露出的渾不在意讓陳執安有些惱火起來。
“我都死了一次,還以為這一世能夠清閒度日,卻還要被這富家公子欺淩?”
他心中這般想著,可隨著腦海的思緒越發清明,他又逐漸冷靜下來。
“天上玉京圖中那一根裹著氤氳之氣的生薑一定十分珍貴……也許……我也能踏上傳說中的修行之道?”
“在這等事上死了,反而不值當……至於那些銀兩,不知這富家公子想要給多少?”
陳執安心中思緒連連,可當他再度看到周修景舉手投足透露出來的輕蔑與高高在上。
他自前世延續下來的執拗性子讓他心裡越發厭惡這位周姓公子。
“既然喜歡裝,那就讓他多吐出一些來?”
於是陳執安深吸一口氣,他埋下頭終於開口:“周公子多慮了。”
“嗯?”周修景抬起頭來。
“人各有誌也各有所求,不需周公子許以重利,我早在昨日就已經回絕蓮舟徐家,不願意去徐家為婿。”陳執安臉上帶笑,語氣卻有些惶恐。
周修景尚未說話,一旁的鄭流和吳佩林神色卻都有了變化。
鄭流神色變得有些認真起來:“你這小廝倒是有些有趣,你難道不知蓮舟徐家的名頭?難道不知徐家小姐徐溪月的貌美之名?”
吳佩林卻隻以為這畫院小工心中是怕了,也貪圖周家公子許下的允諾,就為自己鋪一處台階,讓自己好下台一些,不過是少年心性罷了。
他哈哈一笑點頭說道:“如此正好,人貴有自知之明,周家公子許你重利,讓你往後吃穿用都不愁,你若是不識好歹,隻怕要自食惡果!”
“吳大人誤會了。”
陳執安忽然開口,打斷了吳佩林的話。
吳佩林被這麼一個小工打斷了話,心中驟然惱怒起來,他正要嗬叱。
陳執安道:“陳執安雖然隻是一介畫院小工,既沒有功名在身,也不曾修行武藝,可心中卻也有所求……那蓮舟徐家的名頭我也聽過,富甲一方,藥材生意遍布整個蘇吳州,可大府有大府的煩憂,有大府的愁索,我這般尋常的人入了大府無非隻是吃的好些罷了,不比我在岐黃街上好過多少。”
“正因如此,我才會回絕徐家。
這並非是謊話,周公子許我銀兩,許我一個畫院的主工之位……自然很好,可我卻早已回絕徐家,周公子不來尋我也無事,我自然也就受不得這些銀兩了。”
鄭流越發驚奇了,隻覺得眼前這少年竟然在岐黃街那等的市儈中養出了一些骨氣來。
他有心誇讚幾句,可又是瞥到一旁周家公子的麵色便又沉默下來,隻是饒有興趣地旁觀。
周修景終於放下了手中的杯盞。
“你不要我給的銀兩?”周修景身體前探發問。
陳執安搖頭道:“我家父親是讀書人,他自小教我,無功不受祿……我回絕徐家是我本意,又怎麼能因此而收周公子的銀兩?”
“更何況……昨日徐家小姐前來見我,也許我許多銀兩,讓我入徐家成婚,我也不曾收她的銀兩……我本不愛財……”
“世上還有不愛財的人?”周修景笑了一聲,問道:“你這畫院小工見識太淺,不知大府是何等的豪奢,也不知多少銀兩是多,那徐家小姐給了你多少銀兩?”
“五十兩金子。”
陳執安直截了當回答,旋即眼中多了些迷離,不再那般鏗鏘,語氣中又有些感慨:“五十兩金子……這是徐家小姐給我允諾的私房錢、體己錢,這般多的銀子,莫說我見過,我便是聽都未曾聽過。”
“五十兩金子?”堂中鄭流、吳佩林二人對視一眼,眼裡越發驚訝了。
五十兩金子便是在官銀處,都能兌換四百兩銀子,如果悄悄去了那些私營的錢莊,就能兌換五百兩。
五十兩金子,五百兩銀子,大約等同於陳執安這畫院小工大幾十年的俸銀!
“這陳執安是傻還是真心有所持?五十兩金子都無動於衷?”吳佩林咽了咽口水。
又聽陳執安繼續說道:“我回絕了這五十兩金子,也回絕了徐家小姐,徐家小姐隻說明日再來尋我,可她不知道我雖然未曾見過世麵,可我絕不會為了區區五十兩金子就去徐府當贅婿,畢竟我老陳家就我這麼一個苗子,我去當了贅婿,我陳家豈不是絕後了?”
此時的陳執安像是在與堂中三人說話,又像是在抵力克製那五十兩金子的誘惑,說話如同呢喃。
“我給你一百兩金子。”周家公子周修景忽然開口,嘴角依然含著些笑容,眼神裡透露出來的傲氣清晰可見。
“一百兩?”陳執安眼神越發迷離,心中卻有些驚訝:“這麼簡單就上鉤了?”
恰在此時,陳執安耳畔聽到有風吹過,衣擺作響的聲音。
鄭流、吳佩林也看向工房門廳以外,不知外麵來了何人。
陳執安卻還在喃喃自語:“一百兩金子?我如果收了這錢?豈不是有違家父的教導……更何況徐家小姐那裡……”
“二百兩。”周公子似乎有些厭煩了,語氣也變得有些不耐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