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執安!”黃門長吏吳佩林終於按捺不住開口:“你可知二百兩金子是多少錢?夠你購置一處宅邸,快快活活娶上一妻兩妾,安享餘生了,還不快謝過周公子?”
“二百兩金子?這般多的銀兩……”陳執安實在不知這周家公子為何這般好騙,他幾番話術不過剛剛起個頭,甚至沒有說上一半,這周家公子就已經就範了?
可他仍然裝作大受震撼的樣子,眼中的迷離變得震驚,甚至咽了咽口水:“周公子莫不是在騙我?”
周修景哈哈大笑,站起身來,從袖中拿出一張銀票來,抬手一扔,那銀票便飛向堂前,將要落在陳執安的腳下。
陳執安見了銀票,眼中忽然金光一閃,踏步向前,虛空一捉,就捉住了那張銀票。
他仔細看去,銀票足有一個成年壯漢手掌那般大。
“大虞蘇州錢行!”
“憑票取蘇南官金平足金餅二百兩!”
“二百兩金子的銀票?還是官金!”
陳執安心裡笑開了花,神色卻越發癡迷,直至那鄭流哈哈大笑起來,對一旁的周修景說道:“看來金銀確有其效,眼前這少年的父親教授了他滿腔的道理,見了二百兩金子,這道理也就不值一提了。”
“我最煩這些讀了二年書的市井小民。”周修景臉上的譏諷之色越發濃鬱,他不曾看向堂中的兩位大人,而是直直看向工房門庭以外:“就比如這畫院小工,一副視錢財如糞土的模樣,口口聲聲無功不受祿,口口聲聲平平常常才是真,可但凡見了些銀兩金子,眼中又冒出光來,真是可笑。
這般的小民,又怎能配得上徐小姐?”
“你說對嗎?溪月小姐。”
“溪月小姐?”認認真真將銀票收入袖中的陳執安略有詫異,他也轉過頭去,就看到公房門庭以外,那一盞燭火之下,正站著三人。
最右邊的,穿著一身藍色吏生長服,便如堂中的工房長吏鄭流一般。
最左邊的,乃是一位頭梳長辮,帶著幾隻金釵珠釧,身穿桃紅百子刻絲銀鼠襖子、蔥綠盤景彩繡錦裙,手持巾帕的少女。
這少女大概十五六歲,姿容不凡,放在他處,少女就像是一位閨中小姐,可今夜此地,陳執安一眼便能看出這容貌不凡,穿著也同樣昂貴的少女……是一位丫鬟。
因為在這少女前麵,還有一位女子。
那女子輕步款款,身穿一襲繡著金色牡丹的翠煙裳,裙擺在夜晚的春風中輕輕搖曳,就如同春風拂過拂麵,泛起層層漣漪。
此時她發髻高高挽起,風髻露鬢,發髻上插著一隻精致的玉簪,幾縷青絲垂過肩頭,配上她細潤皮膚、配上她嬌豔若滴,再配上她肌膚如雪,大約隻有一個“冰肌玉骨”能形容。
兩位女子走在一處,旁人一眼就能看出誰是真正的千金小姐。
“這位便是徐家的小姐?”
陳執安這才反應過來,他剛剛原本還想著多說幾句,仔細塑造一番自己“嘴上說的冠冕堂皇,可明日若是徐家小姐再加價,自己便會入徐家為贅”的形象,好誘使周修景加價。
可他沒想到自己剛才不過詐了幾句,周家公子就已經甩出兩百兩金子來。
“想來這徐小姐方才就在這裡旁聽,周修景大約是想要迫切的戳穿我‘心有所持’的麵具,這才這麼乾脆。”
陳執安心中這般想著:“興許他還想在徐小姐麵前裝上一番。”
徐小姐也不再看這工房,徑自走向門口。
周修景、鄭流、吳佩林目送她離去。
“陪在徐小姐身旁的是庫長吏,看來徐家說通了通判大人,向府衙府庫供給藥材了。”鄭流摸著胡子,笑道:“周公子還要儘快,即便是在我蘇南府,如同徐小姐這般的女子,也是少之又少。”
“陳執安,你且回去吧,可莫要忘了你答應周公子的事,允諾他人而出爾反爾,難免會生出禍端。”
吳佩林適時開口。
周修景看也不看陳執安一眼。
陳執安如願以償的拿了銀票,離開了府衙。
他走出府衙,走在中門街上。
此時時間已經到了子時,即便蘇南府繁華,可除了十幾條煙柳街巷之外,大多數街道上已經沒有人了。
陳執安懷中揣著兩百兩黃金的銀票,心中有些惴惴不安。
懷璧其罪的道理他自然明白。
“鄭流、吳佩林如果起了歹心……周修景要留著我給徐家小姐看,不至於對我動手。”
“我還是繞路走吧,從府衙走五直門,再走羅裳街、煙花巷、鑼鐘街、鼓樓,最後繞去岐黃街,雖然遠了很多,但我不相信歹人敢當街殺人。”
“陳公子。”
正在陳執安疑神疑鬼的時候,從不遠處的陰影裡,緩緩走出一個人來。
是那位衣著華麗的丫鬟。
“我家小姐有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