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溪月終於完全轉過頭來,看向走在他身旁的少年。
陳執安不曾看他,隻是看著去路。
二人身旁新桐提著燈籠,也覺得陳執安的父親確實是讀書人,有讀書人的堅守。
他們就這樣走了些時間。
陳執安似乎對豪奢富足的徐家,對眼前的美人並沒有什麼興趣,又或者是因為膽怯,一語不發。
徐溪月也一語不發。
新桐聰敏,打破沉默,道:“陳執……陳公子,二百兩金子很多,可其實又不多……你接了繡球,如果你再有些勇氣,就能朝前邁出一大步去,區區二百兩金子,又值當什麼?”
“小門寡戶,沒見過這麼多金子是應當的,好教你知曉,我徐家的買賣遍及整個蘇吳州,甚至在江槐州、新山州、青川州……甚至京城都有生意,你為了那點蠅頭小利,卻不知自己舍棄了一片海。”
“要我說,陳公子,你便退了那二百兩金子給周修景……”
“二百兩夠了。”陳執安擺了擺手,打斷新桐,臉上滿是滿足:“二百兩金子,我婚娶之後再買幾房小妾都夠了,再說我已經答應了周公子……又怎麼能出爾反爾?”
“周修景威脅你?”新桐道:“不用怕,我徐家養了不少武夫,派幾個護持你就是,你剛才也說勇氣不能丟,怎麼遇上事反倒這麼膽怯?你父親白教你了?”
陳執安頓時有些急了,收斂臉上的笑容,氣衝衝說道:“你們好生無禮,難道還要逼人強行成婚不成?”
此時他們已經走出僻靜的小巷,來到興元街,街上也已有了些稀稀拉拉的行人,再往前便是西慶街,穿過西慶街就到了岐黃街。
陳執安終於有些放下心來,如果鄭流或者吳佩林真就看中了這兩百兩金子,心中就算有了歹意,大約也不敢在這街上當街行凶。
自從大虞國的鄰居——如日中天的大息分崩離析,分裂成為三國,大虞吸納了從大息入虞的有才之士,國力越發強盛,位列七國第二,即便當今天下,大乾國依舊是霸主,可大虞蘇吳州的繁華也是當世少有。
繁華之下自有法度,蘇南府不是邊境之地,也不是西北貧瘠之地,就算是陳執安親眼所見大打出手的兩名遊俠兒,不過一日,也被官府捉拿歸案。
鄭流、吳佩林就算心中有歹心,可他們也不是西蓬萊那等震動整座大虞的悍匪,應當做不出當街殺人搶奪財寶的事了。
“等到回了岐黃街,家對麵便是蘇州鐵臂將軍的府邸,給他們十個膽子你不敢找到家裡來。”
所以陳執安就想著儘快脫身。
新桐看到陳執安惱怒的辯解,不由歎了一口氣。
“甘於平庸,好無趣的人。”
“配不上小姐。”
她心中這般想著,始終沉默的徐溪月也終於開口:“既然陳公子無意,那此事便就此作罷……”
“隻是,陳公子拿了那兩百兩金子,須知懷璧其罪的道理,還要儘快脫手。”徐溪月由衷給了一句建議,令我陳執安有些詫異於這富家小姐的心善。
陳執安不由心中懷疑:“這徐家小姐特意等在府衙外麵,難道是為了送我一程?”
他站在原處,看著徐家小姐和新桐上了轎子,那四位壯漢頭也不回的抬著轎子離開了。
陳執安不做他想,還揣著兩百兩金子的巨款,匆匆趕路。
轎子上,新桐放下簾子,歎氣說道:“這陳執安真是個奇怪的人,他看兩百兩金子的銀票都滿眼冒光,可是我徐家明明……看來確實是個沒見過世麵的,不知道孰輕孰重。”
她說到這裡,又仔細看了自家小姐一眼:“他還是個眼瞎的,想娶小姐的好少年、好公子可以從徐府門口排到青川州,他這毛頭小子,竟然還不願意上了。”
“不要再說了,你回去告訴老爺,這招婿的事情再想他法吧。”徐溪月開口。
新桐愁眉苦臉:“這下可好了,被接了繡球的人拒婚,其他家茶餘飯後免不了要笑話我們一番。”
“小姐……蘇南府中的青年才俊多了,願意為你入贅的也不在少數,不如你再仔細挑挑?”
徐溪月並不回答新桐,反而問道:“玄紫將軍到哪了?”
“已經到了羅門渡口,大約明日傍晚就到。”新桐回答:“應當是趕路了,比預想的還要更快些。”
徐溪月自言自語:“奇楠葉的種子還不曾找到更好的……周家想要吃定我徐家……”
新桐不再多言,她忽然想起自己去棲霞山接小姐時,小姐臉上的落寞。
“比起城中的爾虞我詐勾心鬥角,小姐應該更喜歡棲霞山上修行的日子……她這般不在意婚事,想要找些街頭小民,大概就是想解決了徐家的事之後,給足補償,以此和離,再回棲霞山上。”
——
陳執安果然安然回了家,他回了自己的房中,關上房門,不曾拿出那一張兩百兩金子的銀票。
金銀,他上輩子見了太多,心中並不太稀罕,之所以詐那周修景一筆,不過是抱著看到傻冒,就賺他點錢的想法所謂。
今夜,陳執安腦海中浮現出天上玉京圖來,圖中雲霧翻動,暗淡的光遮掩了絕大部分玉京圖,唯獨【昆侖澤】一片氤氳。
當陳執安的注意力落在那氤氳中,【昆侖澤】開始不斷放大,直至一枚透著些赤色的生薑出現在陳執安意識中。
“這生薑……”陳執安思緒至此,昆侖澤中的氤氳突兀有一陣雲氣翻騰,一道訊息突兀落入他的意識中。
【赤中薑】:染昆侖氤氳,切片以泡茶,有洗淨根骨,滌濯皮肉筋膜之奇效。
“嗯?洗淨根骨,滌濯皮肉筋膜?”
陳執安有些喜出望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