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泉畔人家_少姝的山水_思兔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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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泉畔人家(1 / 1)

“大宅家教曆來如此,彆人家可就未必了!”毓川接口道,“如今這些世族子弟,出來進去人架人扶,奴仆婢妾前後成群,早都是四體不勤五穀不分啦,抓他兩個‘五陵年少’扔咱們山上,估計都熬不了幾天!哈哈哈!”

(五陵年少:指富豪世家子弟。&bp;五陵:漢代五個皇帝的陵墓,即長陵、安陵、陽陵、茂陵、平陵,在長安附近,後來富家豪族和外戚權貴多遷居於五陵附近居住,因此有錢有勢人家的子弟被稱為五陵年少。)

“世風日下,人心不古,可悲可歎啊!”尹橫不覺感喟,茶過數巡,乏意上來,漸已嗬欠連連,力不從心了。

尹毅明早照舊要上陶複廬,於是祖孫相扶起身,一徑回屋歇息去了。

看秀英獨自收拾著茶具,尹毓川憨憨一笑,自懷中掏出把雕花木梳遞過來:“回來的時候專去給你挑的,說是上好的檀木,你看看,待見不?”

(待見,在當地方言中,有喜歡、喜愛的意思。)

“一出門就亂花錢!”秀英其言若憾,心實喜之,她拿起梳子湊到鼻尖,“我說你身上怎麼多了股味兒,正要‘攢點’你呢!”

收好梳子,秀英端起茶具回房,轉臉瞥見了院門處的動靜,聲音陡然明快起來:“喲,是騏騏上來了,可是我要的花樣子到了?”

(花樣子,繡花用的底樣,多用紙剪成或刻成。)

尹毓川循著她目光看過去,正是思夫人院中豢養的小白鹿來了,在它背上,掛了件小巧玲瓏的絹布褡褳。

秀英招呼鹿兒過來,愛憐地在它身上拍了拍,從那褡褳裡取出一疊花樣子來,又仿佛知道小鹿能聽懂,不住地誇讚道:“瞧太太這花樣子,多好看!騏騏也是乖巧,這麼晚了還要跑這一趟。”

叫“騏騏”的幼鹿個頭沒有很高,隻見它聽完,居然默默點了點頭,輕盈地一個轉身,準備折返。

“等一等。”秀英忙叫住了騏騏。

尹毓川趕緊折返屋內,捧出個小陶罐,仔細裝到騏騏背上的一側袋中:“這是給夫人的,下坡路上當心,彆再滑到水裡去嘍!”

此時,月升東山,除了幾聲犬吠,四周一片闃寂。騏騏出了院門,默契地回頭望了眼送至院門口的夫妻倆,便一頭跑了起來,乘著漸勁的夜風,像道白光,瞬息穿過了尹家山坡下的蓊蔚山林,順勢進入一道天然溝壑,入耳便有涓涓水流的聲響。

原來,這洪山上的鸑鷟泉穿山越洞而下,流經此處,成了條漱璣泄玉似的河流,這道溝也因此得名為“水溝”。

水溝的兩邊,距河流不遠處,零落排列了幾戶窯洞,均倚坡朝南而開,騏騏疾速不減,直往地勢最高的院落奔去,這家院子周圍斜繞著低矮的土石牆,從外麵可以清楚看到院角一隅種滿了藤樹花草,枝繁葉茂,各色夏花點綴其間,盎然地高出那石牆許多,深褐色的院門正對著河流。

此時,一個約莫十多歲身形的少女輕快地從門內穿出,月光下看去,她粗壯的烏發集束於頂,給編結成兩個丫髻,一條白色襻膊將其碎花邊寬袖高高綁起,手裡拎了隻不大的水桶,走近河邊,俯下身來汲水。

(襻膊,約從漢朝開始,人們用來綁住袖子方便作業的臂繩。)

河邊泥石洇潮,少女腳下草蟲喓喓,清露暗生,她將纖細的手指浸入流淌的河水,劃拉兩圈兒,微眯起雙眼,享受絲絲清涼,忽覺一陣風送來熟悉的氣味,她笑著側過頭,果然是騏騏,小鹿躥到她身邊,用頭抵著少女的丫髻廝磨片刻,接著,隻聽少女嘿了一聲,兩手將水桶提起,頗費氣力地慢步回院,將汲來的泉水緩緩澆入前院的花圃中。

少女澆完水,彎腰挽了把青草,衝騏騏逗引搖晃起來,小鹿溫馴地來舔少女手中的青草,不時繞著她輕躍幾下。

玩耍一陣兒,騏騏來回擺著頭,又開始用它的圓圓頭頂來回蹭著少女的腰身,少女會意,伸手從褡褳中取出了小罐子。

“少姝……”這時,屋裡傳來一聲輕柔的呼喚。

“哎!”少女高聲應著,順帶,采了兩朵在月下微風中搖曳的小花——這便是自華岩書館回鄉山居的少姝姑娘了。

“騏騏乖,再吃點要好好睡了!”&bp;少姝摸摸騏騏腦袋,叮囑道。

小白鹿靈動的美目忽閃著,目送著小主人轉身奔去,這才輕快地邁向院門邊,那裡是它玲瓏小巧的鹿舍。

少姝匆匆進屋,還有點上氣不接下氣,足下屐齒磕在廳堂的門檻上,“哢噠”有聲,思霓抬起白淨溫婉的麵龐,在織機上忙碌的雙手頓了頓:“這孩子,有什麼好急的,告訴你多少回了,行動慢些……”

在她說話這當兒,就見心花怒放的女兒已衝到眼前來,且說話快得像竹筒倒豆子:“媽媽,你看到沒有?花圃裡的小葫蘆又長高了一截兒,真等不及它藤蔓繞上架子,是我的功勞吧?媽媽不得誇誇我?”

“還功勞,你自個兒就不會多吃點?”思霓莞爾,伸手在女兒小臉上親昵地捏了一小下,“總是這樣瘦瘦小小的一條條,跟剛冒出來的銀條菜似的。”

所謂“銀條菜”,是被譽為界休“八珍”之一的菜蔬,其莖細長直立,葉呈披針形,花小為淡紅色,因隻於此地生長,被鄉裡視為珍品,人們常在每年開春後用以拌食涼菜或是和豬肉同烹,都不失其獨特風味,菜色白如玉,脆嫩可口,對便秘、腸胃炎等病症也有明顯療效。

(介休八珍:八珍,原指八種珍貴的食物,後來指八種稀有而珍貴的烹飪原料。八珍的提法最早見於《周禮·天官塚宰》:“食醫,掌和王之六食、六飲、六膳、百饈、百醬、八珍之齊。”中國曆代甚至於各地,“八珍”的內容各不相同,陶瓷、貫稻糖、五靈脂、黃酒、煤、柴木節、綿黨參、銀條菜被譽為“介休八珍”,至於陶瓷和煤為何也列入八珍?竊以為大概是做飯和吃飯都要用到的緣故吧(囧笑)?)

“說起銀條菜來,廚房裡還有新洗的,能拌上一碟,”少姝變百寶一樣,從身後拎出小陶罐來,“這是秀英嬸新製的槐花釀,騏騏剛捎回來的,媽媽要不要就著菜小酌一杯?”

思霓隨和地應了:“好,那你得陪我吃點。”

“好嘞!”少姝放下酒罐,轉到母親身後,從她耳邊鬆垂的發髻中抽掉有些乾萎的花朵,再簪上手中新摘的那兩朵紫花地丁。

花瓣嬌慵的紫紅色,將思霓的脖頸映襯得更加雪白,要是留意,會發現她耳後的一股銀絲,隱隱光澤,與燭火交映。

“行了,也不瞅瞅什麼時辰了,還給我裝扮呢,人家花花草草本都長得挺自在,都叫你這麼著給‘禍害’了。”思霓拂著手。

少姝邊往廚房去,邊回頭笑:“依我看,小花能‘長’到媽媽頭上,它們倒是會更開心!”

鍋巴裝盤,少姝騰手利索地拌起玉條菜,夾起一根,唔,果然細細的,母親打個比方也是怪精準的。

她心中明了:任自己不管學會多少事,也永遠是呆呆笨笨的——甚至於連吃飯長個兒都傷腦筋——總是惹人,哦不,惹母親大人痛惜。

(大人,當時多為晚輩指稱父母叔伯等長輩所用。)

飯菜上桌,少姝慣例用木箸前端在酒中蘸了蘸,放到嘴裡,砸砸有聲,已然陶醉:“嗯,好香!”

“瞧這小饞貓的樣子,過些日子到上巳節了,你兄弟姊妹們都要上山來,屆時流觴飲酒可要悠著點,不要玩得太過。”

“媽媽怎麼滅自己女兒誌氣?!”少姝用箸敲敲自己光潔飽滿的額頭,“說不定,是我把他們一個個灌到酩酊大醉!”

“呦,人不大點兒,口氣倒是蠻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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