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罷早飯,眾人收拾停當,終於出門向源神廟步行而往。
天藍如洗,清靈透徹。子獻子默早已迫不及待,打頭先行,姑娘們腳下亦跟緊了,思霓隻叫少姝好好領路,她有秀英相陪,又招呼著攜帶了大包小包的諸小廝,不妨徐步殿後。
“毅兒怎麼不來?”思霓問詢。
“他呀,說有套思醫師新授的拳法還未練熟,拉不動他過來。”秀英答道。
“毅兒這是入門了,有了體悟,漸入佳境,再不用他人催促,自會尋著練了。”思霓笑。
“才不是啊夫人,他實在古怪著呢,近兩年,最不喜歡人多聲雜的場合。”秀英說完,不覺籲口長氣。
“嗯,他既不想,也不用非鼓動他來了,”思霓反手握在秀英攙扶她的手上,“會好的。”
秀英揉揉眼,抬頭,望向前行的少姝她們,麵露微笑:“夫人你看,少姝姑娘換這一身,仿佛襯得身量都高了些,不對,是姑娘長起來了,咦,不知她在說什麼,都笑得合不攏嘴!”
“這孩子,喜聚不喜散,人越多,越精神,想摁也摁不住。”思霓搖頭笑道,望向女兒的湛亮目光中流溢著溫情,“少年人還未解愁滋味,他們看得真,聽得清,日頭高懸,青山泛綠,泉水甘甜,點點小事,均可為之欣悅不已。”
“假使遇著煩難,也一點不怕,沒啥大不了的,跌倒了若無其事爬將起來,有大把的時光再來。”秀英苦笑,“如今老了回頭看過去,反倒詫異,竟有那麼大的勁頭去挨受。”
“正當年的人,說什麼老不老的。”思霓嘴邊勾起一絲笑意,似被香風醺醉了,長眼微眯,“不敢相信,咱們都有過那樣好的日子。”
如果不是有過,兩人亦不會感慨如斯。
乍暖還寒的日子已過,滿眼是新生的嫩綠,可以想見,花團錦簇、千嬌百媚的日子又將來臨。
路上行人摩肩接踵,衣香鬢影,人頭攢動。街頭熱鬨無比,有跑馬賣解的,有打把式賣藝的,有吆喝兜售洪山香料的,還有那些通過騾馬牙儈買賣牲口的,並不怎麼張揚,低頭湊攏,一心一意地掐指還價……
(跑馬賣解:舊時指騎馬表演各種技藝,以此賺錢謀生。也說跑馬解、跑解馬。)
(牙儈:為買賣雙方說合、介紹交易,並抽取傭金的中間商人,後也稱“牙行”。)
熟知的友人相逢,又免不了一番番作揖問候,在喧天的鑼鼓聲中,吊起嗓子大聲寒暄。
遊客中,當屬男俊女靚、氣質出塵的郭家子弟最為引人注目,優遊信步間,衣袂飄拂,時有行人亦步亦趨,看到目不轉睛。
阿圓抱著阿柱,疾步上前,向郭家眾人致意,他新奇的目光停留在少姝身上:“少姝姐姐早安,咦,你今天的穿戴好不一樣啊!”
“有什麼不一樣的,”少姝回道,連小孩子都懂先敬羅衣,還有什麼好說,她的目光掃到了一旁少妍春風得意的神色,不覺暗笑。
少姝捏動小阿柱的手,逗弄著笑嘻嘻的娃兒,“乖阿柱全好了?瞧這肉嘟嘟的臉蛋,氣色多好!”
“托賴托賴,我阿婆成天念著多虧了思醫師妙手哩!”阿圓十分客氣,“大家在池邊等我們兄弟,公子姑娘們還請慢行賞玩。”
“這一路熙攘,不比平時,抱著弟弟要小心呐!”少姝高聲囑道。
王文娟停下腳步,用團扇遮住日光,向著山坳間青嵐氤氳的廟宇辨認了半天,問道:“少姝,那處是什麼所在?”
“嫂嫂說的那裡麼,是‘岐仙廟’,山上唯一供奉狐仙的廟宇。”少姝回首笑答,王文娟頭一回上山來,自然要為她解說解說。
子猷答:“嘗聞狐仙得道,為保一方平安做了很多好事,於是凡村皆有神祀,以寄歌哭,習俗披靡,百姓們虔誠地立廟供奉,自是為報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