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兒會意地捏了捏腰間荷包。
那日喬伊伊教她認過各府紋樣,雲錦荷包裡特意放了兩枚刻著"陳"字的金瓜子——這是上回陳公子差人送繡樣時夾帶的贈禮。
市集喧鬨聲漫過青瓦白牆時,喬伊伊倚在門邊繡香囊。
紫藤花架篩下的光斑在她指尖跳躍,忽然被片突兀的陰影打斷。
孫大娘挎著菜籃立在階前,鬢間新簪的並蒂蓮銀釵竟與喬伊伊前日繡的圖樣分毫不差。
"姑娘這手藝越發精進了。"婦人伸手要摸繡麵,腕間飄出縷若有似無的沉水香。
喬伊伊指尖微頓——這分明是繆孤城書房慣用的熏香。
暮色染紅窗紙時,翠兒喘著氣撞開院門。
小丫鬟發間粘著片柳絮,袖口還沾著糖畫攤子的麥芽糖香:"賣炊餅的老漢前日才在城東支攤,隔壁綢緞莊的夥計瞧見他半夜往王府後巷去。"
喬伊伊撥弄著炭盆裡將熄未熄的火星,忽然想起王大夫診脈時說的閒話。
那日老醫者望著她腕間金紋,似是無意間提起:"南疆九黎部擅馭百獸,其聖女出生時皆帶飛鸞胎記。"
夜風卷著桃瓣叩響窗欞時,喬伊伊忽然攥緊繡了一半的香囊。
絲絹上九頭鳥的羽翼泛著奇異金芒,與她鎖骨下若隱若現的紋路交相輝映。
白日裡翠兒帶回的消息在耳邊回響——"陳公子府上的馬車昨日進宮去了"。
"娘娘,要不咱們搬去城南?"翠兒將新熬的安胎藥放在案頭,瓷碗輕磕聲驚醒了沉思的人。
喬伊伊望著藥湯裡晃動的月影,忽然伸手撫上微隆的小腹。
忍冬藤在夜色中沙沙作響,恍惚間似有嬰孩的笑聲混在風裡。
五更梆子響過三聲,喬伊伊忽然坐直身子。
晨露未晞的庭院裡,那株總在卯時開花的夜合歡此刻竟逆時綻放。
淡粉花瓣簌簌落在石桌上的半塊令牌上,蝕刻的九頭鳥第三隻眼突然閃過幽藍暗芒。
"去取那匹月影紗來。"喬伊伊指尖拂過令牌邊緣的鋸齒紋,忽然想起幼時在喬府密室見過的機關鎖。
晨光穿透輕紗的刹那,數百道金絲在布料上交織出模糊地圖——這分明是前朝皇陵的堪輿圖!
院牆外忽然傳來重物墜地聲。
喬伊伊迅速卷起月影紗,袖中忍冬藤猛地竄出纏住院中老樹。
借著藤蔓之力躍上房梁時,她瞥見牆頭閃過半片玄色衣角——那暗紋蟒袍,正是三日前陳公子隨從的裝扮。
天光大亮時,喬伊伊坐在繡架前描新花樣。
翠兒驚詫地發現素絹上繪著從未見過的異獸圖:鹿角麟爪,鳳目含珠,九條尾羽纏繞著星宿紋樣。
晨風掀起畫稿一角,露出背麵細若蚊足的注記——"蒼梧之淵,聖女歸位"。
"今日多接些雙麵繡的訂單。"喬伊伊將畫稿收入紫檀木匣,匣底金絲楠木隔層發出輕微哢嗒聲。
她望著牆角曬藥的小竹篩,忽然想起王大夫研磨血竭時說過的話:"有些毒物,用得好了便是救命的良方。"
暮春細雨悄然而至時,喬伊伊繡完了第九個異獸香囊。
翠兒整理繡線時發現,那些金絲銀線竟在潮濕空氣裡泛著磷火般的微光。
烏雲踏雪貓蹲在簷角甩尾,口中銜著的紫靈芝"啪嗒"落在繡筐裡——這正是前日陳公子派人送來的珍稀藥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