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霧未散時,喬伊伊已經坐在繡架前。
春陽透過窗欞將金線照得粼粼生光,銀針穿梭間,那日炸裂的並蒂蓮紋樣正在素絹上重新綻放。
翠兒端著紅棗茶進來時,正看見自家主子咬斷線頭,玉白指尖輕輕撫過栩栩如生的花瓣。
"娘娘這手藝,怕是要把京城繡娘都比下去了。"小丫鬟將茶盞放在竹案上,忽然發現喬伊伊腕間淤青已消,"呀!
那些藥果當真神奇!"
喬伊伊笑著將袖口往下拉了拉。
自那夜與忍冬藤共鳴後,她發現隻要觸碰草木,肌膚上的傷痕便會加速愈合。
此刻窗台上幾枝新折的桃花正簌簌輕顫,仿佛在應和她的思緒。
繡坊的訂單比預想中來得更快。
劉繡娘差人送來二十匹上等絲絹時,特意附了張灑金箋:"姑娘的繡品被陳公子重金購去,說是要獻給貴妃賀壽。"喬伊伊摸著箋上凹凸的牡丹暗紋,想起那日繡坊初見,陳公子腰間晃動的雙龍戲珠玉佩——那分明是禦用紋樣。
"給王大夫的診金可備好了?"她轉頭問翠兒,小丫鬟立刻從紅木匣裡取出個繡著萱草紋的荷包,"按您吩咐,用新得的雲錦縫的,裡頭裝了足兩的雪花銀。"
醫館門前的合歡樹抽了新芽,喬伊伊踏著滿地斑駁樹影進門時,王大夫正在研磨藥材。
老醫者搭脈半晌,忽然捋須笑道:"小公子倒是體貼娘親,胎象比上月還要穩健。"
陽光斜斜照進藥櫃縫隙,喬伊伊望著浮塵中旋轉的光斑,忽然濕了眼眶。
三個月前她攥著當掉最後支玉簪換來的碎銀求診時,何曾想過能這般從容地撫摸隆起的小腹,聽大夫說"母子康泰"。
歸途經過西市,翠兒非要買糖畫慶祝。
喬伊伊站在攤前等小丫鬟,忽見孫大娘挎著菜籃從布莊出來,眼神卻不住往自己這邊瞟。
那婦人頸間新添了枚翡翠墜子,水頭倒是比往日戴的玉鐲好了不少。
"娘娘快看!"翠兒舉著鯉魚糖畫跑來,裙角沾了片梧桐葉。
喬伊伊俯身替她摘去,葉片經絡忽如琴弦般震顫,與袖中忍冬藤的私語交織成某種警示的韻律。
暮色四合時,主仆二人坐在石榴樹下數存銀。
翠兒把銅錢串得嘩啦響:"等小主子出生,咱們賃個臨街的鋪麵,娘娘教繡活,我管賬目..."話音未落,牆頭傳來熟悉的貓叫。
烏雲蓋雪的大貓躍上石桌,金綠異瞳在暮色中幽幽發亮。
它放下口中之物時,喬伊伊呼吸一滯——半塊沾著泥土的玄鐵令牌,正麵蝕刻的九頭鳥圖騰正與她鎖骨下的金紋遙相輝映。
夜風忽起,將未關嚴的窗扉吹得砰然作響。
喬伊伊攥緊令牌望向王府方向,簷角銅鈴在月光下泛著冷光,像無數雙窺探的眼睛。
晨光初綻時,喬伊伊繡繃上的銀針突然斷作兩截。
染著茜草汁的絲線垂落在地,在青磚上蜿蜒成血痕模樣。
窗台上曬著的忍冬藤無風自動,葉片齊刷刷指向巷口賣炊餅的老漢——那人粗布短打上沾著星點金粉,正是王府侍衛靴底常沾的裝飾物。
"翠兒,幫我取些蜂蠟來。"喬伊伊蹲身撿針,借著繡架遮掩觀察巷口。
那老漢看似專注地揉麵,眼角餘光卻總往院門飄。
更蹊蹺的是他腰間鼓囊囊的,不似尋常商販該帶的物什。
小丫鬟捧著黃澄澄的蠟塊回來時,見主子正將斷針浸在桃花水裡。
三月春風掠過喬伊伊微顫的睫毛,在她素色裙裾上投下細碎光影:"你午後去西市買繡線,順道打聽些消息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