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媛今年24歲,雖然從母親那裡遺傳了仙骨但是並不強大,連最簡單的築基期也達不到,早早放棄了修仙開了一家美甲店。
此刻,她不耐煩地靠在門口,看著麵前三個不速之客:“你們說我媽因為我當時的事情變成邪祟殺了人?怎麼可能!她個傻子知道什麼?”
葛淼被嗆得一愣,看著對方不耐煩的表情,一時間有點退縮,倒是馮夜郎走上前出示了管理官證件:“杜小姐,我們非常抱歉向你問起這件舊事,我們也理解你的心情。但是案情調查市民有配合義務,事關人命,請您務必仔細回答。”
杜媛抱著手臂,打量著馮夜郎管理官的打扮。
許久,大約是忌憚馮夜郎,她終歸軟了態度,示意三人進屋,嘴裡還不住罵罵咧咧:“我自己的案子報了兩年沒人處理,眼下還要我配合處理彆人的案子,我怎麼這麼倒黴啊!”
客廳裡擺著一排長條桌,幾個美甲的照光燈散亂丟在上麵,背後牆上掛著一些示意圖和基本的價目表。杜媛並沒有招呼三人,隻是自己找個位置坐下用銼刀磨著指甲:“要問什麼就問吧,我十點鐘要營業,彆耽誤我生意。”
馮夜郎坐下來,抬眼觀察一番杜媛的態度:“恕我冒昧,您剛剛在我們提起您母親可能因為您當年的遭遇變成邪祟時,很確鑿地否定了這一猜想。我個人想要知道理由。”
杜媛放下銼刀,幾乎要罵出聲:“理由?有什麼理由?當然因為她是個傻子咯。”
葛淼接過話:“許多母親即使智力受損,也會保存有許多基本的情感。你在她麵前遭受欺負,縱使她當時無力反抗,但是心裡或許也存在震動。”
“她怎麼可能!”杜媛尖利地喊了出來,幾乎稱得上破口大罵,“傻子!你們知道傻子什麼意思嗎!你們跟傻子相處過嗎!”
她喊得過於大聲,以至於葛淼和馮夜郎一時都不再說話。
任長生盯著她看了許久,歪著頭:“你怎麼這麼篤定?你早就知道她的態度?”
杜媛哽了一瞬,半晌後話尚未出口,眼眶先跟著紅了一圈:“我知道,我當然知道!”
“當時我媽就在旁邊,她看著我。也不動,也不阻止那些人,就咯咯咯地笑,還嘰嘰咕咕地說話訥,就跟小孩看熱鬨似的。”杜媛說著,含著怒火和恨意的眼睛裡無知無覺掉了兩滴眼淚出來,“那些人還笑我,說你看你媽看著都高興,你有啥不滿意的。”
她說完,臉便側過去,用手掌壓在眼睛上,幾乎崩潰地胡亂上下摩擦著。
葛淼一時間也說不出話,心裡格外難受。
“我也是賤!我以為她隻是當時表情失控了……後來我又問我媽,記不記得那天的事情,記不記得那些男的對我做了什麼?然後她又笑了,還說——”
“到你了,到你了。”
杜媛抽泣了一聲,從桌上胡亂抽了一張紙,擤過鼻涕後團成團丟進紙簍裡,情緒才漸漸緩過來一些,不由得苦笑起來:“到我了?什麼到我了?看著我遭遇那些不幸她就那麼高興嗎?”
話到了此處,餘下的隻有五味雜陳的相顧無言。離開的時候,馮夜郎轉過頭對杜媛微微鞠躬,似乎想要說什麼,卻終究沒能開口。
杜媛眼睛紅紅地盯著他看了一眼,啪一聲把三人關在了那扇老舊的公寓門外麵。
於森雨的前夫搬到了離老鼠街區較遠的一個老舊的住宅區,他蒼白的臉上隱約可見幾分病態的青紫色,就好像活人的膜下麵已經透出**的血肉。頭發雜亂油膩,因為長期酗酒而口氣濃重,大約在做送貨員,房門背後掛著一件發灰的硬邦邦的製服馬甲。
提起於森雨和女兒的事情,男人並沒有太多變化,神情裡透著漠然與麻木。
家裡破舊的衣服堆滿了本就狹窄的沙發,地上隨處可見餐巾紙團和各種看不出原貌的垃圾,角落裡堆著沒有收拾的各種泡麵碗,這間狹窄的一居室裡麵幾乎成了一個巨大的垃圾箱,而麵前這個憔悴的男人,也是被丟在垃圾箱的垃圾之一。
在聽完幾人來意之後,於森雨的丈夫何剛搖搖頭:“我也不是很懂邪祟那些東西,但是肯定不是她,她不可能變成邪祟的。”
三人麵麵相覷,眼神中都透出幾分疲倦。
“理由呢?”
何剛揉了揉褲麵,混混沌沌的眼神不知飄向何處:“理由?沒什麼理由,她不是那種人。”
這回答聽得三個人有點意外,甚至於有些荒謬:“何先生,我很理解您的心情。但是這個邪祟……他的誕生不是由人的主觀意誌決定的。”
何剛打斷了馮夜郎的解釋:“我知道你的意思,我說的就是這個意思。”
馮夜郎被這車軲轆似連軸的話弄得有點煩悶:“恕我冒昧直言,您的前妻於森雨在失去女兒之後選擇放棄了自己的生命,這一個行為看起來情感是的確比較強烈的。強烈的情感容易滋生邪祟,這個沒有什麼對和錯,它隻是一個規律。”
何剛沉默了很久,沉重地歎了一口氣:“當時她自殺前給我打了一個電話,我們談了很多,關於念念,還有我們的關係……她不是那種出了事情之後要死要活的人,我們找了念念半年,半年後我們沒辦法繼續麵對彼此,就分開了。”
說到這裡,那乾澀發黃的眼白裡逐漸爬了些細小的血絲:“她說她感覺念念死了,我說她隻是太累了,太累了所以覺得女兒不在了。但是說不通,她說她要去另一個世界陪伴女兒,說不是因為她撐不下去了,是女兒在找她。”
何剛神經質地搓了搓褲麵:“我也不知道她是執著還是不執著,但是我總覺得,她是真的覺得自己去找咱們姑娘的,得償所願。”
說著,男人搓了搓手掌,站起身從床邊拿起幾張紙遞給幾個人:“馮局長,念念的案子還在查嗎?怎麼樣了?”
馮夜郎臉上閃過一瞬複雜的愧怍,接過那張紙仔細疊好放在包裡,低著頭不看對方:“在查,後麵有結果了我們會通知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