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位死去的母親,至親給的結論都說不是她們。一個母親神智糊塗,對女兒抱有本能的惡意,是自然死亡;一個母親瘸腿體弱,很愛自己的女兒,因為相信女兒已經離世,便追隨其離開。這兩個人到底哪一個才是邪祟呢?”
任長生掌心擠著腮幫子發出金魚吐泡泡的聲音,對著白紙發了一會呆,站起身直接放棄了思考:“不行,這種案頭工作我不擅長。葛淼,你上!”
方圓坐在馮夜郎邊上摳手指玩,似乎也對這種討論沒什麼耐心:“兩個都試一遍不就好了?”
任長生自顧自翻著零食櫃,隨口回答:“哪裡那麼容易啊?超度就是要進入邪祟的領域內從內部消解它。要是找錯了信息,那邪祟必然要全力反抗的啊。”
“打個比喻的話,就是本來隻是打上花火,最後變成了蓋亞能量炮……大家一起完蛋得了。”
馮夜郎拉開椅子坐下:“鑒於這次行動的危險性,確定信息肯定要慎之又慎,眼下兩個最有可能的邪祟的源頭已經被我們找到,最後一步不能掉以輕心。”他一邊說著,一邊重新翻看筆記,“強烈的執念中會誕生邪祟,邪祟會通過攻擊方式和形態表現出它的執念,這是互為表裡的關係。也就是我們隻要能分析邪祟的形態,應該就能分析出它的源頭。”
任長生擠了擠方圓,也跳上辦公桌坐下,描述起來昨晚看到的場景:“那個邪祟的陷阱進去以後是一個封閉的幻術空間,本體是黑色淤泥,裡麵應該是兩個人形,一個是孩子,會主動從巷子裡出來,一個是母親,躲在巷子深處,被淤泥包裹,隻能聽到聲音。”
“至於攻擊方式……是通過淤泥包裹住人體,然後借助內部的扭力將人的關節和骨骼一寸一寸擰斷。”任長生抬眼在腦內複盤了一遍,確認沒啥遺漏後點點頭,“我就看到了這麼多,都說了,你們自己判斷吧。”
馮夜郎狐疑地盯著她上下掃過:“你走哪裡知道的?你特地去踩了陷阱又逃出來了?”
任長生目光晃晃蕩蕩了好一會,扣著手指含糊回答:“反正差不多唄……我這人當年做偵察兵的,沒彆的能耐,就是跑得快。”
好在馮夜郎此刻沒什麼心情糾結這個問題,隨即開始補充情報:“也就是邪祟的化形本體是一對母子,武器是黑色的淤泥,它寄生在小巷裡麵,陷阱位置在巷口。是這樣?”
任長生老老實實點點頭:“差不多吧。”
方圓忽然想到了什麼:“如果攻擊孩子,母親的反應是什麼樣的?”
“你一攻擊外麵這個正雄,裡麵那個伽椰子就會開始尖叫,然後地上的淤泥就會越來越多。簡直就像是用孩子碰瓷一樣。”
葛淼似乎有了結論:“也就是這個孩子受到攻擊的時候,這個母親是心急的,是會更努力去攻擊外來者的,沒錯吧?如果母親對孩子呈保護的態度,那麼還是於森雨可能性更大。”
馮夜郎有些猶豫地捏著手裡的水筆,並沒有直接肯定:“最核心的問題是,現在我們並沒有辦法確鑿判斷到底為什麼杜媛的母親會有那個反應。如果真的如同杜媛說的,她母親看不得她好,那個中緣由總要有吧?”
在旁邊記錄的柳允清抬起頭,弱弱地插了一句:“不然調查一下杜媛母親的人生經曆呢?或許能找到些蛛絲馬跡。”
馮夜郎有點頭疼,伸出拇指揉了揉太陽穴,大概是連日的案頭工作讓他也有些撐不住:“哎,也隻能這樣了,去調查檔案室資料吧。”
杜媛的母親名叫顧盼仙,去世那一年是41歲。顧盼仙不是雲夢澤人,她出生在雲夢澤以東的一個村子裡,母親同樣患有癲癇和精神病,需要被綁在床上才不會傷人。
她繼承了母親那一點點微不足道的仙骨,同時繼承了疾病和厄運……
“顧盼仙很可能是被賣給杜媛的父親的。顧盼仙雖然殘疾,精神又有疾病,但是她有仙骨,她生出來的孩子很可能就能有修仙的天賦……”幾個人圍坐在會議室裡麵,沉默地麵對著那個殘疾又神誌不清的女人薄薄兩頁的人生檔案。
最後還是方圓先說話打破了沉默:“簡曆上顯示顧盼仙起碼生育了十次,甚至可能不僅僅給杜媛的父親生了孩子,還給杜家其他男性也生育過子嗣——經曆過那種非人的折磨之後,她恨她的女兒也是本能。”
馮夜郎抽了一根煙夾在手指間,許久沒有說話:“……所以,她看到自己女兒被那麼對待之後才會說,輪到你了?”
“可能那也是她曾經遭遇過的事情吧。”葛淼有些難過地低下頭,心情看起來頗為懨懨,“怎麼會有這樣的事情呢?”
方圓接過話,似乎在努力讓話題回到超度這件事情本身:“先不要去去糾結顧盼仙到底經曆過什麼了,起碼眼下我們已經弄清楚杜媛說的是有道理的,顧盼仙的確有理由憎恨她。這樣一來,基本就能確定那個邪祟就是於森雨了。可能在她自己都意識不到的潛意識裡麵,於森雨實際上已經產生了強烈的恨意,她無意識地想要殺死那些擄走她女兒的人,而這種恨意最終化為邪祟。”
馮夜郎目光看了一圈:“所以,基本上可以確認這個邪祟就是於森雨了?”
幾人默默點點頭,大約是都已經認可了這個說法。
任長生坐在人堆外麵,表情倒是帶著幾分茫然和不解,似乎在想著什麼問題。
馮夜郎隔著老遠點點下巴問她:“任老板,怎麼了?我們判斷有什麼問題嗎?”
任長生抱著胳膊,眉頭緊緊地擰巴著:“我也不是太懂這些人類的情感,不過聽著說得應該就是這個道理啦。但是還是有一件事情我不能理解的——為什麼那個邪祟化成母子雙體,然而母親卻自始至終都藏匿在巷子裡麵呢?祂不應該出來保護那個孩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