竇家兩位太太攜了小女兒回去。
“……大嫂,你有些過分了,旁人要罵你的。”
竇四太太一向敬重她大嫂,此刻坐在馬車裡,忍不住抱怨。
四太太的女兒走失,大嫂幫她找人,一刻不息,又派人回城通知官衙,累得衣衫濕透。
這個大嫂,儘職儘責,家裡上下每件事她都做得周到,故而她在四太太心中很有威望。
同時,這個大嫂做人又太過於勢利眼,總想要巴結權貴,為此還鬨出過笑話。
今日仆婦帶著她們登門,瞧見是鎮南侯府時,竇四太太心裡就打突,怕她大嫂又犯病。
招待她們的,不是侯夫人,大嫂有禮有節,竇四太太隻顧後怕、喜極而泣,都是大嫂說體麵話。
可萬萬沒想到,雍王準妃一來,大嫂眼睛就亮了;準妃可能年紀輕,嘴上沒有把門的,隨意客氣一句,她大嫂居然給人家跪下。
跪準妃也沒用,她是內宅姑娘,怎麼照顧得了生意?
還給人落下壞印象。
竇四太太恨不能挖個地洞鑽進去。她想要數落大嫂,又不太敢,壓著脾氣抱怨。
竇大太太卻笑了笑:“我又沒做什麼。她是準妃,又是侯府千金,我跪一跪她又不丟人。
一句話的事,成不了有什麼關係?咱們本就跟駱家無交情,攀附不上;要是真有希望,咱們就發達了。
嘴上說幾句好聽的,臉皮厚一些,是無本買賣。這種好事你還怕醜,怎麼賺錢?”
竇四太太:“……”
她忘記了,她大嫂出身小商戶。家中雖然殷實,可她打小喜歡做買賣,幾歲就在街頭巷尾自己賣花。
她這臉皮,平常男子都不及。
竇家發跡後,娶的媳婦都是大商賈之女,竇四太太娘家比較有錢,當閨閣千金養大的。
她實在受不了大嫂這渾身銅臭的做派,卻又不得不佩服她本事。
大嫂這樣優秀的女人,要是懂幾分體麵,有些巨賈家眷的矜持,會更受人敬仰。
“大嫂,你彆總想著賺錢,咱們家如今有三十多間鋪子。賺錢不是最要緊的,得賺些體麵。”竇四太太說。
竇大太太沉了臉:“沒有遠見。幾十間鋪子,人家誇咱們幾句,咱們就不知天高地厚了?
你可知曉,竇氏毫無依仗,門閥攀附不上。一個浪頭打過來,咱們就是待宰肥羊。
好吃好喝的日子,養得你們一個個身嬌肉貴,忘記當年祖宗挑著扁擔走街串巷賣筆墨的往事?也不過二十年前。”
竇四太太臉一紅。
她很想辯解,今時不同往昔,他們如今是大東家了。
本朝開海禁、抬商戶,商人也可以念書、穿綾羅綢緞,商人手頭的錢更豐綽,竇四太太一直沒覺得低人一等,也無憂患。
被大嫂幾句話擠兌,竇四太太不敢作聲了。
她還是覺得大嫂方才言行,很丟臉。
不過,她今日太累太乏,大悲大喜,衣裳汗透了又乾,此刻渾身難聞,她還是忍不住眼皮打架。
她靠著車壁睡著了。
竇大太太也累,卻睡不著,因為她眼前不停細品雍王準妃方才說話的語氣、表情,以及眼神。
竇家眾人離開,駱寧留在二夫人跟前用晚膳。
丫鬟仆婦擺箸後退下,二夫人給駱寧夾菜。
又問她,“你方才何意?竇家太太給你跪下時,我真被她嚇一跳。”
駱寧笑了笑:“竇家的澄硯很有名。二嬸,你聽過沒有?”
二夫人不怎麼讀書,不過筆墨紙硯她接觸過:駱宛要念書,兩個兒子也要啟蒙。
“澄硯的確很好。價格不低,卻備受追捧。”二夫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