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生張開手掌,露出一隻眼睛打量餘暉爍爍的表情,似乎是在確認她是不是認真的——看來的確是認真的。見男生相信自己,餘暉爍爍鬆開他的衣領,結果對方馬上奪路而逃,一瞬間就沒影了。
她眨眨眼睛,歎了口氣。
“你打算就這樣改變自己?”雲寶的聲音從她身後傳來。她轉頭一看,發現雲寶以及她的同伴都在。
“不然呢?我還能有什麼辦法?”
“比如像正常人一樣,用正常的方法?”雲寶笑著翻了個白眼,接著說:“比如親切友好的交流?你當初怎麼和阿紳搭上關係的?”
這是個好問題,餘暉爍爍努力回想,發現過去的記憶已經模糊。她當初是怎麼贏得閃電阿紳的好感的?一會兒之後,她用柔化過的聲音說:“這樣?”
“好多了。”柔柔說。“至少沒那麼刻薄。”
“我可不像你一樣喜歡細聲細語……”餘暉爍爍條件反射想嘲諷柔柔,但她記起宇宙校長說的話,連忙止住,改口道:“但……但我願意試試看。”
“好,繼續這種態度,你也許能爭取到我們的諒解。”雲寶說。
“聽起來不會那麼容易。”餘暉爍爍撇嘴道。
“當然不會‘那麼’容易,‘親愛的’——”珍奇脫口而出,在“那麼”和“親愛的”上加重了語氣。“想想你對我們做了什麼。我們還是看在紫悅的麵子上,才願意‘試著’原諒你。”
“尤其是對柔柔,你還記得你在哪些場合對她出言不遜嗎?”蘋果嘉兒直言不諱。“你不記得,因為惡霸都不會在意;但柔柔會,所以你真該好好反思自己的行為。有些影響不是一句‘抱歉’就能消除的。”
柔柔沒說話,但皺著眉頭輕輕點頭,表示讚同。
“那我要怎麼做?”
“你這語氣……算了,等哪天你自己得出了這個問題的答案,那就說明你真正改變了。”蘋果嘉兒說。“在此之前,我建議我們都不要主動提示你,以讓你真正反思得出結論。”
“好吧好吧,那現在呢?”
“我建議從集體活動開始。”雲寶不假思索地說。“隻要培養出團隊意識,後麵的東西就水到渠成了。”
“你的意思是,我和你們一起踢足球?”
雲寶果斷搖頭說:“那倒不是,我們和水晶預科的比賽越來越近,要專注訓練;不過我想有一個人的社團活動可能比較適合。”
“哪個人?”
“特麗克西和桌遊社。”雲寶脫口而出。
……
午餐過後,特麗克西從雲寶處聽到了這個消息:餘暉爍爍將和他們一起玩桌遊,以培養團隊意識,以及和人相處的各種要素。特麗克西一聽,頭搖得和撥浪鼓似的,堅決不同意,雲寶怎麼說都沒用;最後是珍奇上陣,許諾要是她同意的話,就給她做一件精美的魔術師服(當然材料費和一半手工費算特麗克西的),這才談妥。
放學後,特麗克西帶著餘暉爍爍前往桌遊社的“秘密基地”,其實就是圖書館的一角,因為地方比較偏僻,聲音稍微大點也不會影響其他人。在進門前,特麗克西從書包裡取出自己的道具服——一頂巫師帽和一小根像是魔杖的樹枝。
“這是什麼?”餘暉爍爍單挑眉毛,一臉嫌棄地問。
“這是道具,沒有也行,帶著的話比較有代入感。”特麗克西解釋完,戴上巫師帽,手拿“魔杖”走進圖書館一角。這裡被好幾層高書架圍著,果然夠隱秘,其他成員也到了,個個都和特麗克西一樣,帶著自己的道具。
比如麥托什玩的是黑騎士,那就戴著一頂倒牛角頭盔;斯尼普和斯奈爾倆叛徒玩的是野蠻人,那就帶正牛角盔和假紅胡子。餘暉爍爍看到這倆叛徒當時就想走,特麗克西勸了一陣才勸回來。
他們玩的是《龍與地下城》,其實和《巨魔與地下城》差不多,隻是種族和一些細節上不一樣。微芯片,這個戴眼鏡的瘦高個是科技宅領軍人物,擔任裁判,即地下城主。
“所以這遊戲就是角色扮演?”餘暉爍爍不滿地撇嘴道。“我以為我們已經過了‘過家家’的年齡了。”
這一句話精準激怒了在場所有玩家,任何跑團的玩家都不喜歡聽到彆人說這是過家家——作為世界上最偉大的遊戲之一,怎麼能說成是“過家家”?雖然的確和“過家家”有相當相似之處。
“特麗克西,你確定帶‘她’來玩是個好主意?”微芯片小聲問。“我覺得她不適合地下城的冒險!”
“為了我的魔術師服——呃,是看在宇宙校長的麵子上,咱們試試吧。”特麗克西解釋道。“也許她真能玩也說不定,要是她入坑,以後就不用和麥托什一起玩了。”
麥托什一聽,插嘴道:“嘿!”
特麗克西連忙咳嗽兩聲轉移注意力,說:“餘暉爍爍,你應該不會玩這個遊戲,我跟你介紹一下——《龍與地下城》是角色扮演桌遊,我們要扮演各自的角色進行各種冒險,書寫自己的傳奇,比如偉大又全能的特麗克西,在裡麵扮演偉大又全能的9級魔法師,特麗絲塔。”
餘暉爍爍翻了個白眼說:“我猜我也得編一個人物,對吧?”
“沒錯,具體建卡規則都在規則書內,你可以試試看。”微芯片謹小慎微地說,生怕惹怒這個“曾經的”惡霸。
餘暉爍爍的學習能力驚人,隻是粗略翻了一遍規則書,便思索出一套強度比較高的組合。她選擇戰士/法師/盜賊兼職,種族半精靈,購點法把魅力和智慧點到最低,然後敏捷和力量點到最高,武器熟練點投石索和手杖。
“建完了。三職業兼職應該是最穩的,後期能學到‘萬能巧手’,除了等級上限低了點問題不大。初始法術選護盾術、魔法飛彈、蛛網術、骷髏陷阱……召喚魔寵我就不學了,之後買個卷軸就行,省個法術位。”
“不算建完,你角色的外貌、名字、背景故事都沒有。”斯尼普提醒道。
餘暉爍爍一聽,翻了個白眼,草率地起名為“餘暉爍爍123”,外貌很隨便地寫了一段相當普通的描述,甚至都沒契合半精靈的種族特色;至於背景故事,更是敷衍到了極致。
“餘暉爍爍,你要玩的話就得認真點!”特麗克西都看不下去了。“你這人物太敷衍了!”
“敷衍嗎?我看你們的人物才叫敷衍。”餘暉爍爍反駁道。“我對我角色的BD可是相當上心:初始法術全選的好法術,蛛網術最強控製,骷髏陷阱隻計算魔抗;熟練點選投石索是因為投石索有力量加成,傷害夠高;三職業兼職沒有短板,能潛行背刺能施法,後期學到萬能巧手更是關鍵;魅力和智慧對我無用,雖然9級魔法有許願術,但為了極致屬性,隻能舍棄了。
“而你們呢?特麗克西學的法術我都想笑,寒冰掌、火焰之觸這種垃圾魔法都來了,會骷髏陷阱,結果三環魔法全記火球術,火球術要多計算一個火抗;麥托什玩黑騎士,力量和敏捷都沒點滿,太不認真了;至於斯尼普和斯奈爾,你們倆野蠻人本身職能就重合,要不是我選個三職業兼職,隊伍裡甚至沒有盜賊!寶箱怎麼開?陷阱怎麼偵測?”
這一番言論辯得眾人啞口無言,因為她說的都對。半晌後,他們隻好同意讓餘暉爍爍以這種“敷衍”的人設開始遊戲。因為他們已經玩了很久,人物等級都是9-10級,所以餘暉爍爍也以同樣經驗開局,隻不過因為她是三職業兼職,所以經驗得平分給三個職業,平均等級最低,但是好處同樣不少。
上來開始第一場戰鬥,微芯片本意是想磨合一下團隊,讓餘暉爍爍和成員們練一下配合、熟悉一下站鬥風格;結果她操控的角色像個戰神,潛行背刺一氣嗬成,然後潛行脫戰,脫盔甲施法,一記蛛網術連著隊友一起網,然後自己放個自由行動挨個收割。
她自己玩得爽了,隊友卻沒有遊戲體驗;而且因為她擊敗了大部分怪物,所以她主張拿大頭,隊友更不爽了。本來這種遊戲,資源應該是團隊共享,結果她非要搞小金庫。不過她確實很猛,玩家們隻好忍氣吞聲,繼續玩。
但成員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餘暉爍爍總是不顧團隊決策,隻按自己認為的最佳路線玩。比如隨意偷竊、打暈遊戲PC搶劫,和PC對話也隻喜歡讓微芯片“簡而言之”,完全破壞了其他玩家的沉浸感。
總而言之,對餘暉爍爍來說,這冒險完全沒有角色扮演的成分,她隻是在“完成任務”和“擊敗敵人”,一切都為這兩個目的服務。PC能不交談就不交談,謎題能不解就不解,支線能不接就不接,最關鍵的是和隊友幾乎沒有交流,僅有的交流也隻是“命令”他們做事。
於是,原定3-5小時跑完的地圖,在餘暉爍爍的“帶領下”隻花了一個半小時。這還不是最激怒成員們的,最令他們生氣的是,餘暉爍爍明明有治療藥劑,卻放任麥托什空血倒地。問她為什麼這麼做,她說:“反正已經到關底了,打完就結束了,沒必要浪費藥劑。”
最終這場桌遊不歡而散,微芯片、麥托什要求特麗克西下次彆帶餘暉爍爍來;特麗克西也玩得血壓升高,寧願不要珍奇許諾的服裝,也打算不再帶她玩。
餘暉爍爍表示“就這?”意思是這遊戲沒自己想的那麼好玩。特麗克西大聲斥責道:“如果有其他人這麼對你,你高興嗎?我看你字典裡根本沒有‘換位思考’這個詞!”
所有人走後,圖書館的這一角空蕩蕩的,餘暉爍爍沒好氣地哼了一聲,隨即看向桌上的角色卡。她看到麥托什的角色,大槍爵士的背景故事寫到,他因為被邪惡的八臂骷髏巫師折磨,而落下暗傷,持劍的手臂總是隱隱作痛——這正是他力量和敏捷沒點滿的原因,而在這種傷痛下仍然堅持戰鬥,更顯這位虛構角色的勇氣和韌性。
斯尼普和斯奈爾之所以扮演兩個野蠻人,是因為他們的背景故事就是來自遙遠北方的野蠻人部落的兩兄弟,他們兄弟齊心、其利斷金,展開過許多冒險,因為部落被八臂骷髏巫師征服而加入冒險團。餘暉爍爍回想到,斯尼普和斯奈爾在遊戲中,的確表現得很像親兄弟。
特麗克西的角色,特麗絲塔這麼鐘情塑能係魔法,則是因為背景故事裡她原來是一名魔術師,最喜歡表演和自然元素相關的魔術;直到八臂骷髏巫師入侵,她不得不開始學習魔法,她的夢想是某一天,能親自用火球術狠狠砸八臂骷髏巫師的臉。
看完後,她撇撇嘴表示不屑;但之後,她感到了一種不好的感覺,具體是什麼她說不上來,但就像在秋季舞會時,她看到宇宙校長時的那種感覺。
在這之後的很久以後,她才意識到這種感覺名為“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