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彧一個踉蹌險些栽倒,沒好氣地回過頭,隻見陳群滿臉焦急,額頭上豆大的汗珠順著臉頰不斷滾落,頭上的椎髻也在奔跑中散亂開來,發絲被汗水浸濕,淩亂地貼在臉上。
陳群胸膛劇烈起伏著,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文……文若兄,弟不擅長奔跑。”
荀彧微微挑眉,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期待,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道:“長文有何事?”
“求文若救我潁川陳氏!”
陳群聲音中帶著幾分急切,緊緊拽著荀彧的衣袖,絲毫沒有鬆手的意思。
仆從見狀,連忙將中門關閉,而後速速退去,將此處留給了陳群和荀彧二人。
荀彧歎了口氣,抬手輕輕拍了拍陳群拽著自己衣袖的手,示意他先鬆開。
陳群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態,臉上泛起一絲尷尬,連忙鬆開手,整理了一下自己淩亂的衣衫,平複了一下急促的呼吸,神色恭敬又帶著幾分忐忑地說道:“文若兄,實不相瞞,弟深知此次我陳家犯下大錯,太子殿下盛怒,我潁川陳氏如今岌岌可危。”
“還望文若兄能念在往日情誼,為我陳家指一條明路。”
言罷,陳群雙膝一彎,“撲通”一聲直接跪在了地上,平輩之間行此大禮,不可謂禮不重。
荀彧連忙扶起陳群,事實上二人之間早已相識。
當年荀爽也曾執子侄禮祭拜陳寔,因此潁川荀氏與潁川陳氏兩方的長輩也彼此相熟,荀彧和陳群也都是潁川士族年輕一輩的才俊,二人自然而然也會相互接觸來往。
“文若兄,小弟是真的彆無他法了。”
陳群見荀彧如此態度,便知此事尚有轉圜餘地,嘴角不由翹起一抹不易覺察的弧度。
其實,他早在荀彧離開內院之時便悄然跟了上去,一路上小心翼翼隱藏身形,眼見荀彧步履緩慢還時不時回頭探望,便也猜到了荀彧的籌謀。
之所以在荀彧即將踏出府門離去之時才匆匆趕到,又是一副大汗淋漓、氣喘籲籲的模樣,也不過是顯得他做出決定的艱難。
他深知荀彧會讓他如何做,但他需要一位身份合適又信得過的中間人。
沒有人比荀彧更合適了!
此刻其他任何前輩士人他都信不過,他毫不懷疑此刻有多少世家豪門想要趁機從潁川陳氏的身上撕下一塊肉來壯大自身。
而且他可以確定,此刻之事是荀彧自己的籌謀而絕非太子的謀劃。
今日太子那番言辭,儼然一副意猶未儘之色,若是他父親不裝暈,恐怕太子當真能將他父親罵得吐血昏厥。
那是不留分毫餘地地叱罵,太子若是還想用他父子二人,斷然不至於如此。
然而儘管他猜不出荀彧這番籌謀是為了什麼,但他也不介意配合一番。
畢竟他也清楚,這是潁川陳氏最後的機會了!
涼亭中,陳群揮了揮手,屏退府中仆從、侍女,單獨與荀彧交談著。
“文若如今是太子新貴,可知太子究竟是怎樣的人?”
說這話時,陳群微微向前傾身,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荀彧,眼神中滿是探尋。
“若論為君,伯獻公‘謀同孝文,霸類世宗’的八字批語便足以概述。”荀彧輕撫山羊須,那動作不緊不慢,像是在梳理著自己的思緒,微微眯起眼睛回憶著這些時日與太子相處之時的點點滴滴,緩緩道,“然若論為人,太子要比孝文和孝武更在乎情誼二字。”
“情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