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靈氣消失後的六千年裡,我敢說自己是天下第一。就算是三千年前那位號稱打遍天下無敵手、千山未及此山高的陸羽在世,也不及我。”
“或者說,即便陸沉複活,我也能勝之。”
俞客卻感覺到,此刻的夫子與方才似乎有了微妙的變化,多了一分成竹在胸的從容與自信。
就在這時!
濃霧之中,一道熟悉的女聲響起。
“董老夫子,你說大話,也不害臊。陸羽師祖可是隻修行了四十八年,便已拳碎虛空,獨自飛升。”
“董夫子,你瞧瞧自己多少歲數了?”
俞客循聲望去,隻見濃霧中隱約有幾道身影正在接近。
他剛剛施展“斬妖”和“斬鬼”之後,便察覺到有幾道氣息正在靠近,其中三道氣息尤為熟悉。
霧靄漸散,幾道人影逐漸清晰。
左邊是一位身穿布衣的老和尚,麵容慈祥,雙目微閉,手中撚著一串佛珠。
中間是一位頭戴鬥笠的道袍女子,身形被寬大的道袍遮掩,麵容隱在鬥笠之下,方才出聲譏諷董誠的正是她。
右邊則是一位負手而立的成熟中年男子,兩鬢微微斑白,氣質儒雅。
最後現身的是一位相貌普通的少年,眼眸卻透著與年齡不符的滄桑。
俞客認出了蓮池大師、陸華和魔師許江仙,唯獨那少年,他從未見過。
隨著四人出現!
夫子的氣息收斂,那股冷意逐漸消失。
俞客這才有了點喘息之機,緩緩吐息恢複元氣。
陸華看到“謝觀”在此,臉上先是一喜,隨即又想到了什麼。
四人中的少年上前一步,看向夫子,恭敬地行了一禮。
“學生許羨,見過先生。”
夫子似乎早已預料到他們的到來,眼眸微抬,目光掃過幾人,沒有絲毫意外。
最後,他的目光落在許羨身上,淡淡道:
“許溪,你我早已不是師徒,我也從未將你當作弟子。當年出東海,是你駕舟,我們結伴同行的好友。”
“當年你們四人聯手殺我,唯獨你最是留手。”
“想不到,今日你到的卻是最早。”
許羨臉上閃過一絲痛苦之色,卻又搖了搖頭,語氣堅定:“一日為師,終身為師。”
他說完,已經直起身子。
“今日許羨前來,乃是不得不來。”
謝觀反應過來,這位少年竟是書院大先生。
夫子聞此,哂笑一聲,“師徒之情?不過是天道輪回中的一場虛妄把戲罷了。”
“所謂不得不來,究竟是為己私欲,還是為那所謂芸芸眾生?”
其目光流轉至陸華,語調平平:“你便是三真一門的天師?不過這般淺的歲數,不知天高地厚。你祖師之祖師,見我亦需尊稱一聲師兄。”
陸華於鬥笠之下,傳來一聲輕蔑冷笑:
“董老夫子,我三聰祖師早已洞察你竊取師兄肉身之秘,才將你誘入終南山活死人墓。若你真無敵於世,何以在終南山狼狽逃竄?”
俞客聞此,心中一動,眼前之陸華,與模擬中那天不怕地不怕的形象,分毫不差。
果不其然,陸華便是三真一門的天師!
夫子聽後,麵色依舊如水,甚至微微點頭。
“三真一門,曆代祖師,皆為不凡。”
其語氣淡然,猶如述說他人之事。
夫子曆經多次屍解重生,創立大齊、長生天、佛國,皆所向披靡。
唯獨在終南山活死人墓內,遭遇曆代祖師肉身不朽、神念尤在,肉身被聯手擊碎,無奈再次屍解。
魔師許江仙凝視著眼前的夫子,僅放出神念,便如同陷入漩渦泥潭,泥牛入海。
且在其感知中,夫子仿佛空無一物,若非親眼所見,幾乎難以察覺其存在。
不在此界之感!
夫子縱橫世間千載,豈是虛名之輩。
據許家祖輩的族譜記載,許家那位一手鑄就“黃金血脈”,將許家捧上草原至高神靈子孫的寶座的中興家主。
此人極有可能便是夫子某次“屍解”後的身份。
許江仙眸中冷光閃爍。
夫子環視在場的四人,緩緩言道:“一位是長生天的魔師,一位是東聖宗的行走世間者,還有一位是我的大弟子,倒是皆與我有關。”
“你們來了也好,不然我之後又要一個個去找。”
他又看向治水之後的群芳宴上的邀仙樓。
夫子淡然說道,“不過……我還有兩位好弟子,一位癡迷於棋局收官,另一位則因心懷愧疚,始終未曾露麵。”
蓮池大師雙手合十,低吟佛號:“阿彌陀佛,董施主,因果輪回,報應不爽。凡夫取境,道人取心,心境雙忘,方顯真法。心生則種種法生,心滅則種種法滅。”
“以施主你的修為境界,怎還會看不透了?”
夫子聞言,微微一笑:“佛家講輪回,講修心,而我早已勘破這世間的虛幻,又何必執著於修行?”
“我,本就是那超脫一切的存在,如同如來!”
蓮池大師聽後,隻是輕聲誦了聲佛號:“阿彌陀佛。”
這位夫子,在一千年前曾化身為僧,乃是東聖宗的第二代祖師,留下來的佛經還在東聖宗之中流傳為典籍。
若論佛法修為,夫子也是造詣頗深。
許溪神色複雜,目光最後落在在場的謝觀身上,他心中已有所猜測。
“得道者自然多助,失道者寡助。”
夫子聽後,似乎對這一切並不在意。
“然而,你們又有何資格來評判我呢?”
“我建立國家,平息戰亂,開創儒家學說,教化萬民。在世人眼中,我便是那聖人。”
陸華早已按捺不住,反駁道,“這方天地原本並無妖魔,自唐朝起,妖魔橫行,世人皆言是唐王娶了妖狐,導致天怒人怨。殊不知,這一切皆源於你第一次屍解時,將屍氣注入大唐氣運,從而引發了妖魔亂世。”
“這千年來不知道死了多少黎民百姓,聖人?天底下有這種聖人嗎?”
“你,不過是一個貪生怕死之徒罷了。”
夫子聽後,竟點了點頭,承認道:
“你說得沒錯,我確實貪生怕死。但我所貪的,是那至高無上的道,是那逍遙自在的大道。我所怕的,是怕的是我成了塚中枯骨,也學不得長生法,仙家書。”
許羨也知曉,不可能三言兩語打動夫子。
“道不同不相為謀,亦各從其誌也。”
“這是先生你教我,今日學生便交還於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