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約莫一分多鐘後,男人恢複了正常模樣。
他站了起來,將報表按在休斯胸口,留下一句“那就不計代價的買”後,便向樓下走去。
二樓是駐紮著醫生的黑診所,以及為黃金之風骨乾成員準備的酒廊。
而一樓,以及地下的三層巨大空間,是整個西威爾城區中最高級的賭場,也是黃金之風的大本營所在。
籌碼碰撞聲與歡呼聲交錯,熱鬨的像要把屋頂都掀開。黃金之風的賭場開業不過短短兩年,就有了這般堪比賭博聖地的光景。這兒有很多新奇的玩法,像什麼百家樂,老虎機,輪盤賭.
因為比傳統的骰子賭博有意思且刺激得多,賭客中甚至有專程從東威爾跑來的市民,隻要兌換的籌碼達到一定金額,黃金之風便會提供包接送服務,保證他們在混亂的西威爾安全無憂。
甚至還能見到一些其他國家的遊客,這些玩法誕生不過短短一兩年,便有了風靡大陸的跡象。
再往下,還有區彆於傳統賭黑拳的新型擂台賽,拳手們以極誇張的形式表演擂台格鬥,再將賭盤引到更刺激的鬥獸或人獸死鬥環節,哪怕要收取不菲的入場門票,依舊夜夜爆滿。
男人沒有巡視地盤的想法,隻是低調的從人群中穿過,往門外走去。
嘈雜聲不切時宜的響起。
無論輸錢贏錢的賭徒們都聚集在一張賭桌前,人潮圍攏,興奮的看著熱鬨。
男人止住腳步,身後的保鏢們便立馬上前,為他打開一條道。
被推搡開的賭客們正想罵,一看到這些西大陸人臉上的刺青,便立即噓聲,老老實實讓開道路。
那都是重刑戰犯的刺青,這些黃金之風的精英打手都曾在西大陸戰場上殺人無數,又被敵國所擒,隻是不知為何能撿回一條命,毫發未損的出現在這裡。
男人平靜的走了過去,看到自家的二把手——光頭上有個醒目疤痕的博爾納,正像抓小雞一樣抓著一個衣著光鮮的年輕人。
“你出千了。”
他另一隻大手上抓著一副眼鏡,眼鏡架末端隱秘的鑲著一小塊魔晶。若角度正確的圍觀者,便能發現鏡片中的世界是透明的,能穿過紙牌,看到背後的數字。
年輕人驚恐地蹬腿,臉色憋成了豬肝紅,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在任何賭場中,“出千”都是很嚴重的指控,尤其是像黃金之風這種長久運營的大賭場,若沒有十足的證據,是不會這麼說的。
明眼人都能看出來,那眼鏡有問題。眾人的表情大多是幸災樂禍——按照黃金之風的規矩,出千的懲罰按金額而定,從砍手指到砍頭不等。
男人看清楚出千者的麵容後,微微皺眉。
他走上前去,穿著清涼的荷官連忙站起來低頭說老大好,眾人才明白過來這一身白的年輕人是什麼人,頓時噤若寒蟬,氣氛一下安靜到有些嚇人。
“他贏了多少?”男人平和的問。
“四四十金鎊。”荷官緊張的計算後回答道:“他壓了豹子,滿壓,二十倍賠率.”
男人低頭一看,賠率最大,也是概率最小的“豹子”押注區中,堆著零零散散東拚西湊而來的二十銀幣籌碼,像是將全身家當都放在了上麵。
“喲,老大,那兩個妞怎麼樣.”
博爾納已經五十多歲了,喊一個看起來才二十出頭的年輕人“老大”卻喊得自然至極。他樂嗬嗬的笑道:
“艾希禮那娘們那麼大年紀,還生過孩子,肯定鬆的不得了,你不會當她女兒的麵冷落她了吧,小心她找老公告狀——”
隨後便是自顧自的大笑,粗俗到離譜。
男人嗬了一聲。
“我走的後門,沒被用過的,還行吧。”
笑聲戛然而止,博爾納投來嫉妒羨慕恨的眼光,仿佛在質問“你個小年輕怎麼吃得這麼好”。
“把他放了。”
男人邊說邊在桌上籠絡起籌碼來。
“老大,他出千了啊,按規矩得挖眼睛,再砍雙手雙腳。”博爾納晃著手中的眼鏡:“人贓俱獲。”
出千每賺十金鎊就砍一條四肢,到五十金鎊沒東西砍了則直接殺頭,向來如此。
“放了。”
“.”博爾納皺著眉頭,鬆開要被自己掐到窒息的出千者,他跌坐在地上,不停喘氣,臉上滿是驚慌。
男人拿了個籃子,裝上四十金鎊的籌碼,以及兩枚象征著“十金鎊”的金色籌碼。
“抱歉,誤會你了,這是你贏到的。以及.”男人將金色籌碼塞到他懷裡,“給你的補償。”
“哈——”
年輕人跪在地上喘著氣,見有人為自己撐腰,驚恐便迅速變為了一臉不服的表情,完全不知道什麼叫天高地厚:“你他媽冤枉老子,你”
他剛想囂張的讓博爾納給他道歉,便對上了男人陰冷的目光,話語情不自禁卡在了喉嚨裡,脖子一縮,呐呐的不敢再說什麼。
“贏了這麼多,今晚就到這吧.”
男人拍了拍他的肩膀,“把籌碼兌掉,我們安排人送你回去,嗯?”
“老大,我知道他是埃文斯法官的小兒子。但那老頭出了名的不近人情,早就跟那小子斷絕了關係,不然他也不至於來我們這出千搞錢”
博爾納跟男人行走在一條空無一人的巷子裡,往城市最邊緣的地帶行去。
“他要是有價值,我也不至於這樣。已經容忍他出千兩次了,接過他把我們這當銀行來提款,還真以為抓不到他——”
“埃文斯法官知道我們的規矩。”
男人對損失的六十金鎊毫不在意,反而笑著說:“明天他會將錢送回來的,再怎麼斷絕關係,那也是他的兒子。他是聰明人,能想明白我們這樣放過那小子不是好事,不出多久他就又會回來賭,終究會再次出老千如果沒意外的話,埃文斯法官應該會順路談談教育問題。”
博爾納猛地愣住,要知道,黃金之風三番五次想要買通埃文斯法官,但對方始終對黑幫深惡痛絕,該重判的一點沒手軟,關了幫裡不少弟兄。
“他談就讓他談,有什麼就答應著。你彆提條件,過段時間他就會自己放人了.”男人淡然的說:“以後應該也不會再找我們麻煩。”
“.就該你當老大啊。”
博爾納嘖嘖稱奇。
“還有一件事,有線人來報,說學院的人今晚去布蘭森家了,不知道談了什麼,但談了很久,走的時候賓主儘歡。”
“.”
男人腳步頓了頓,接著向前走去。
他像是決定了什麼。
“明天把那兩個家夥送去警署,今晚之內教會他們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
博爾納瞪大眼睛。
“這王子那邊會不會鬨?”
“鬨什麼?”男人的語氣帶著深深的厭惡,“我叮囑過無數次,搶可以,彆殺人。他非要派那幾個對老爺們苦大仇深的試驗品過去,對我幼稚的示威.”
“現在鬨大了,全查過來,我還要給他擦屁股嗬。他倒是推得一乾二淨,說他們五個不聽指揮人嘛,也要保著,不然這個流浪政府裡以後誰還願意跟他,他還怎麼坐王位.”
男人冷哼一聲,一腳踢開了眼前的下水道入口。
這裡是東威爾地下排水係統的檢修口之一,不過因為亞曆山德家族的不作為,早就失去了該有的作用,內裡通道幾乎被淤泥堵死,形成一處泛著臭味的暗室。
“你把人送去給裡夫議員,讓他擺平議會告訴他,若是還想接著當議員,就老老實實幫我們。作為回報,延根流浪政府會在年底選舉中全力支持他。”
博爾納沒有跟著一起進去。
“流浪政府會配合麼?”
“當然不會。”
男人看著空氣中彌漫的幽藍色熒光,隻身走入黑暗。
“但我會跟他們講講道理.人都是聽得懂道理的,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