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有雨,密集的豪雨潑灑了半夜。
等天剛剛亮時,雨勢漸漸小了,換成了細密的雨絲紛紛揚揚滑落。雲也不怎麼厚了,但太陽的光芒努力想要穿透雲層,卻也隻能在雨絲間灑下淡淡光暈。
雨絲並不受乾擾,仍然如銀線一般劃破天空,在空中絞織、糾纏,而後輕輕落入林間、田地,滋潤萬物,給萬物蒙上一層水潤光澤。
萬物也因此色感降低,水霧纏糾間若隱若現,仿佛變成了一幅水墨畫卷。
梅雨季要來了啊,要多備些乾柴了……
原野看著自然美景,牛嚼牡丹,實用第一,倒沒詩性大發,反而準備回頭給前島十一郎下令,多備點燃料,免得影響醬油作坊產量。
他今天是特意起這麼早的,畢竟昨天答應了淺野長勝要當寧寧的“老師”,他自然鄭重以待,早早起來就等著新學生第一天來上課,哪怕突然下雨,道路泥濘,估計寧寧不會來的太早,他還是早早就起來了。
他也不著急,反正今天他也沒什麼事,就欣賞著雨景耐心等待,而沒多久,吃飽喝足的阿滿光著腳溜達著過來了,看他一直望著窗外,似乎在翹首期盼什麼人快點來,忍不住無語道:“你就這麼著急嗎?”
她也是服了,這老房子失火就是燒得快,急著娶老婆都坐不住了,一大早就在這兒站著等,看樣子她昨晚的話都白說了。
不過她也能理解,原野二十歲都大多了還沒老婆,也算資深光棍了,是挺可憐的。
原野回頭瞥了她一眼就收回目光,懶得搭理她這個野孩子。
昨晚阿滿和他bb了大半個晚上,苦口婆心、屢進忠言,忠言逆耳,大放狗屁勸他要克製,先等她摸清寧寧的底細再下手,實在憋不住了可以先拿彌生頂一頂,千萬不要亂來,不然極有可能引起淺野家和野原家大亂鬥,還會嚴重敗壞名聲,一個弄不好就真娶不到老婆了,非常劃不來。
他當時懵逼了半天才反應過來,自己一時好奇去“考古”,想看看幼年版的“女中太閣”什麼模樣,為穿越生活打個卡,似乎引起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誤會,而且這誤會好像把織田信長也牽扯了進來,不然淺野長勝不可能那麼不顧麵子,一點矜持也沒有就主動送女兒入虎口——寧寧的背後好像確實是織田信長,現在織田信長似乎想把他和寧寧湊成一對,以便日後拿捏他。
至少,也能讓他這位“醫術達人”在尾張有了牽絆,不會再像以前一樣隨時就能甩甩手走人。
不過,等原野想明白了,倒也無所謂。
反正他行的端坐的正,對寧寧本身並沒有什麼邪惡企圖,更沒有什麼曆史名人收集癖好,隻是想壞掉猴子的“道行”而已。隻要能達到這個目的,哪怕被人小小誤會一下他也能接受,畢竟要是真能因此改變整個東亞的曆史,即便沒人會知道,他自己心裡也會很舒服。
所以,一點流言一點誤會罷了,他不在意,還是準備執行原計劃。
…………
早上九點多,細雨仍未停,一輛牛車車輪上滿是泥濘,在幾名蓑衣郎黨的陪伴下挪進了原野的家宅。
寧寧穿著高齒木屐跳下車來,呆呆看著雨幕中的“祖宅”。
她破家之時,她妹妹還很小,她卻已經記事了。
那時她經常光著腳丫子在這幾幢木長屋之間跑來跑去,過得安定開心,不過這些隨著她父親過世很快煙消雲散,如同一場美夢一般。
其後在彬原家待的那一年,更是如同一場噩夢,吃不飽穿不暖,被人冷眼相看,時不時便會受些譏諷嫌棄,甚至冬天妹妹病了都沒人管,她怎麼祈求都沒有用,讓她隻能被迫去尋找殺父仇人,也就是她父親過去的主公,強行攔他的馬,在差點被馬踩死的情況下謹慎對答,才換來一絲憐憫,給自己和妹妹爭取到了新的生活。
她以前還想過,可能要等自己長大了能把家宅收回來,才可以重遊故地,重續美夢,萬萬沒想到自己這麼早就能回來了,甚至還要在這裡向人求學。
或者說,是和那個人培養感情,以便未來成為野原家的一分子。
她對此倒沒什麼反感的,畢竟反感也沒什麼用,她現在又不能決定自己的命運,甚至她都不知道該怎麼才能決定自己的命運,也就隻能隨波逐流,儘力過好每一天。
她在雨中默默看了片刻,在乳母的油紙傘撐到頭上擋住雨絲時,才用力揉了揉臉,硬揉出一副嫻靜賢淑的笑臉,然後親自提著一個小小的朱漆食盒,向屋內走去。
原野得到通報也沒拿架子,很快就趕到門前迎接她,而寧寧見了他,馬上雙手合攏在身前彎腰行禮,輕聲道:“野原大人,真是失禮了,我來遲了。”
原野低頭看了看她,很客氣地笑道:“沒什麼,今天有雨,其實派個人說一聲,明天再過來也是可以的。”
“約定就是約定,不敢失約。”寧寧再次彎腰答話,表現的很乖巧。
原野點點頭,古代就是古代,之前阿鬆小小年紀就表現的像個小大人,現在寧寧也不遑多讓,情商比後世一些中學生還要強,甚至說不定都能勝過一些眼神清澈的大學生——真讓寧寧和後世眼神清澈的大學生互相拐賣,十有八九被賣掉的可能是大學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