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大人慢走。”
梅呈安亦是微笑頷首示意。
沈重笑笑轉身匆匆離去。
梅呈安掃了一眼遠處的錦衣衛隊伍,發現人數少了不少,肖恩和司理理座駕也不知什麼時候悄然消失了。
……
北齊上京城內果然一片繁華,街道雖不像慶國那般寬闊,但沿途儘是酒樓食肆,各種攤位比比皆是,街上行人眾多,一個個麵上儘是溫和笑容,滿是自信和自矜,哪兒像個戰敗之國。
梅呈安感覺怪怪的,沒有碰到臭雞蛋爛菜葉襲擊名場麵,也不知該慶幸還是該遺憾。
範閒嘖了一聲。
“外地也就算了,這上京乃消息和人流彙聚集散之地,怎麼也跟什麼都不知道一樣,我還以為入了上京會被北齊人驅趕唾罵,還特意托陳萍萍要到了第七營的戰旗呢,這下全白搭了,真是浪費感情。”
梅呈安被他遺憾的語氣逗笑了。
“不被為難還不樂意了,瞅給你賤的。”
範閒想了想,不以為意的聳聳肩。
“誰說不是呢。”
使團在衛華的指引下往城西行去,一行被安排在北齊鴻臚寺官署後方的皇室彆院居住。
由這個安排可以看出,北齊皇帝對於慶國使團算是給足了麵子。
一路上梅呈安和範閒與衛華閒聊著,發現此人對慶國官場頗為了解,不止能隨口說出一些連二人都不認識的權貴名字,聽他說話語氣,似乎還和自己大舅哥,靖王世子李弘成相識,這點讓梅呈安很是意外,兩國京都相隔這麼遠,也不知他們是如何相識的。
在談話之中,二人對北齊目前朝政的最新消息也大致了解了一番,當然,在監察院早就看過北齊無數卷宗的二人自然也清楚的知道,北齊朝廷遠不像衛華所說的那般一團和氣,金光燦燦。
北齊太後眼下也才三十多,還年輕著,北齊小皇帝才親政不久,根本無法完全控製朝政,帝後兩黨各有一方勢力在朝上進行著無聲的較量抗衡,如果不是今歲兩國交戰北齊完敗,迫使雙方不得不暫時將雙方矛盾壓下來,此時的上京怕是早就亂作一團了。
一直在北方抵禦滿足的北齊大將軍上衫虎被調回上京,也是因為這個原因。
也不知道他傷養的怎麼樣了。
梅呈安狀若無意地隨口道。
“聽聞上衫虎大將軍乃不世之英豪,衛兄幾時有閒,可否帶我二人前去拜訪拜訪?”
衛華聞言眼裡閃過一絲異色,很是驚訝。
“二位對上衫大將感興趣?”
梅呈安點了點頭,範閒笑著開口道。
“我等雖不是文弱書生,但對於抵抗蠻族地英雄人物,總是欽佩的。”
衛華麵色有異,似乎並不怎麼想提起那位北齊戰神,梅呈安將他的神情看在眼裡,微微一笑不再多言,範閒亦未再勉強他。
使團一行到了彆院,自有北齊鴻臚寺相關人等安排住宿,忙了好一陣子終於安排妥當。
此時天色漸暗,衛華身為北齊鴻臚寺少卿理所應當的要安排晚膳,席上他稍稍試探了一下梅呈安和範閒的酒量,發現這倆年輕官員竟是拿酒當水在喝,真真是完美實踐了酒水二字的真正含義,不免心驚,拚酒為父報仇的心思頓時消了。
席間一頓觥籌交錯之後,衛華不知怎得竟改變了想法,主動跟二人提起了上衫虎。
“懷遠大將軍?”
梅呈安挑了挑眉。
“這是個…”
衛華喝了口酒笑道。
“虛職罷了,名字雖好聽,但是人在京中隻剩一百私兵了,這京中有上京守備,有三位大統領,還有驃騎將軍…懷遠大將軍雖然多了一個大字,地位尊崇,奈何手下無兵,上衫虎就算有絕世之勇,也隻能老老實實上朝下朝,回家抱著姨太太歎息,嗬嗬。”
梅呈安笑了笑,形容得過於生動了。
範閒端著酒杯跟衛華碰了一下,將杯中酒一飲而儘後帶著一絲醉意順著他的話茬說道。
“老虎養於柙中,再有威勢,也隻能嚇嚇人而已。”
衛華笑了,敲敲桌子。
“正是如此。”
席散人去,整座皇室彆院中就隻剩下使團自己的人了,北齊方麵安排的侍衛很有禮數地隻在外門守護,將內院一應事宜全都交給使團自己處理。
房中隻有五人,梅呈安,範閒,王啟年和高達,以及陳文。
梅呈安是使團副使,而陳文則是這次鴻臚寺安排給他的副使,其原本在鴻臚寺就是他的得力下屬,經驗十分老道,人脈頗廣,所以這次使團出行梅呈安特意點名帶上了他。
至於藤梓荊,說是不習慣這種應酬,主動去跟虎衛等人坐席吃飯了。
閉目傾聽,確認房間四周沒有人偷聽,梅呈安睜開雙眸環視幾人,輕聲開口道。
“畢竟是在敵國心臟,說話都小心些。”
除範閒外,幾人齊齊頷首應下。
範閒咂吧了一口酒,放下酒杯,歎道。
“上衫虎算是廢了,可惜了。”
陳文微微笑道。
“北齊如今帝後相爭,誰都想爭取上衫虎的支持,也都不想上衫虎倒向另一方,所以現在隻有這麼放著,不過上衫虎名頭在此,在軍中的威望號召力太強,就算京中隻有一百親衛,也沒有誰敢輕視於他。”
梅呈安聞言笑了笑,這話倒是不假,就算上衫虎再失勢,沒了一切官職頭銜,就憑其九品上的身手也無人敢輕視。
天色已晚,眾人旅途勞頓,所以早早便開始安排休息事宜,此處皇室彆院占地頗廣,房屋眾多,一人一間綽綽有餘,使團眾人倒也不用再像之前那般擠在一間屋子睡覺了。
至於明天的安排,自然有相關的官員擬好相應章程,陳文隻是撿了其中重要的幾項事宜向梅呈安和範閒稟報了一下。
明日最要緊的一件事自然是入宮覲見,其次便是去鴻臚寺敲定處理換俘事宜。
梅呈安想了想開口道。
“上午入宮麵聖我倆去,至於下午鴻臚寺那邊…就交給老陳你們幾個了。”
“這…”
陳文聞言一怔,疑惑地看向二位上司,心想換俘納貢的重要場合,兩位正副使不在,這怎麼能行,誰拍板呢?
範閒拎著酒壺小口喝著,笑著補了句。
“老陳你全權處理就可以了,我倆…”
說著他看了一眼老鄉,接著把話說完。
“還有更重要的的事兒要處理!”
換俘協議有一明一暗兩張紙,二人更看重的自然是暗的那張,他們已經將肖恩和司理理交給了對麵,自然要第一時間確認言冰雲所在。
見二人意見一致,陳文自然也不好再多說什麼,不合適歸不合適,但也不是不能醬辦。
一句話,領導說了算!
陳文走後,梅呈安和範閒也沒急著回屋去休息,搬了兩把椅子坐到廊下,小酌著美酒賞起了月光。
不是二人有多閒情逸致,梅呈安是在等紅薯燒水,打算沐浴完再睡覺,這兩個多月的旅程,合適的洗澡機會屈指可數,隻能擦洗,如今有條件了自然要舒舒服服的泡個澡。
至於範閒這個不要臉的,他也是在等洗澡水燒好,實際上要不是紅薯要把他的洗澡水也一塊燒了,梅呈安也不至於等這麼久。
一陣帶著微風傳來,二人清晰地感受到了其中附著的寒意。
“風有點涼啊。”
範閒喝了口酒,四處看了看隨口說道。
梅呈安仰頭看著月光,聞言放下酒杯。
“涼就對了,七月快過半,夏天已過,現下已是初秋了。”
範閒很久沒關注日子,北齊變換不定的天氣也模糊了他的感知,因此聞言甚是驚訝。
“啥,夏天過了?我還沒好好體驗呢。”
梅呈安將喝空的酒杯放在小幾上,敲敲桌麵示意他倒酒。
“你可以等明年。”
“……”
範閒無語地翻了個白眼,拎著酒壺給他倒了一杯酒,將酒杯往他那邊推了推,沒好氣的陰陽怪氣道。
“真是謝謝你哦,原來還可以等明年,你不說我都不知道。”
“不客氣。”
梅呈安端起酒杯一飲而儘,撂下酒杯和一句話起身便走,他聽到紅薯的腳步聲了,水應該燒好了,泡澡泡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