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乂薛登韋湊(從子虛心虛舟)韓思複(曾孫佽)張廷珪王
求禮辛替否
李乂,本名尚真,趙州房子人也。少與兄尚一、尚貞俱以文章見稱,舉進士。
景龍中,累遷中書舍人。時中宗遣使江南分道贖生,以所在官物充直。乂上疏曰:
“江南水鄉,采捕為業,魚鱉之利,黎元所資,土地使然,有自來矣。伏以聖慈
含育,恩周動植,布天下之大德,及鱗介之微品。雖雲雨之私,有霑於末類;而
生成之惠,未洽於平人。何則?江湖之饒,生育無限;府庫之用,支供易殫。費
之若少,則所濟何成;用之倘多,則常支有闕。在於拯物,豈若憂人。且鬻生之
徒,唯利斯視,錢刀日至,網罟年滋,施之一朝,營之百倍,未若回救贖之錢物,
減困貧之徭賦,活國愛人,其福勝彼。”
乂知製誥凡數載。景雲元年,遷吏部侍郎,與宋璟、盧從願同時典選,銓敘
平允,甚為當時所稱。尋轉黃門侍郎。時睿宗令造金仙、玉真二觀,乂頻上疏諫,
帝每優容之。開元初,特令乂與中書侍郎蘇頲纂集起居注,錄其嘉謨昌言可體國
經遠者,彆編奏之。乂在門下,多所駁正。開元初,姚崇為紫微令,薦乂為紫微
侍郎,外托薦賢,其實引在己下,去其糾駁之權也。俄拜刑部尚書。乂方雅有學
識,朝廷稱其有宰相之望,會病卒。兄尚一,清源尉,早卒;尚貞,官至博州刺
史。兄弟同為一集,號曰《李氏花萼集》,總二十卷。
薛登,本名謙光,常州義興人也。父士通,大業中為鷹揚郎將。江都之亂,
士通與鄉人聞人嗣安等同據本郡,以禦寇賊。武德二年,遣使歸國,高祖嘉之,
降璽書勞勉,拜東武州刺史。俄而輔公祏於江都構逆,遣其將西門君儀等寇常
州,士通率兵拒戰,大破之,君儀等僅以身免。及公祏平,累功封臨汾侯。貞
觀初,曆遷泉州刺史,卒。
謙光博涉文史,每與人談論前代故事,必廣引證驗,有如目擊。少與徐堅、
劉子玄齊名友善。文明中,解褐閬中主簿。天授中,為左補闕,時選舉頗濫,謙
光上疏曰:
臣聞國以得賢為寶,臣以舉士為忠。是以子皮之讓國僑,鮑叔之推管仲,燕
昭委兵於樂毅,苻堅托政於王猛。子產受國人之謗,夷吾貪共賈之財,昭王錫輅
馬以止讒,永固戮樊世以除譖。處猜嫌而益信,行間毀而無疑,此由默而識之,
委而察之深也。至若宰我見愚於宣尼,逢萌被知於文叔,韓信無聞於項氏,毛遂
不齒於平原,此失士之故也。是以人主受不肖之士則政乖,得賢良之佐則時泰,
故堯資八元而庶績其理,周任十亂而天下和平。由是言之,則士不可不察,而官
不可妄授也。何者?比來舉薦,多不以才,假譽馳聲,互相推獎,希潤身之小計,
忘臣子之大猷,非所以報國求賢,副陛下翹翹之望者也。
臣竊窺古之取士,實異於今。先觀名行之源,考其鄉邑之譽,崇禮讓以勵己,
明節義以標信,以敦樸為先最,以雕蟲為後科。故人崇勸讓之風,士去輕浮之行。
希仕者必修貞確不拔之操,行難進易退之規。眾議以定其高下,郡將難誣於曲直。
故計貢之賢愚,即州將之榮辱;穢行之彰露,亦鄉人之厚顏。是以李陵降而隴西
慚,乾木隱而西河美。故名勝於利,則小人之道消;利勝於名,則貪暴之風扇。
是以化俗之本,須擯輕浮。昔冀缺以禮讓升朝,則晉人知禮;文翁以儒林獎俗,
則蜀士多儒。燕昭好馬,則駿馬來庭;葉公好龍,則真龍入室。由是言之,未有
上之所好而下不從其化者也。自七國之季,雖雜縱橫,而漢代求才,猶征百行。
是以禮節之士,敏德自修,閭裡推高,然後為府寺所辟。魏氏取人,尤愛放達;
晉、宋之後,祗重門資。獎為人求官之風,乖授職惟賢之義。有梁薦士,雅愛屬
詞;陳氏簡賢,特珍賦詠。故其俗以詩酒為重,不以修身為務。逮至隋室,餘風
尚在,開皇中李諤論之於文帝曰:“魏之三祖,更好文詞,忽君人之大道,好雕
蟲之小藝。連篇累牘,不出月露之形;積案盈箱,唯是風雲之狀。代俗以此相高,
朝廷以茲擢士,故文筆日煩,其政日亂”。帝納李諤之策,由是下製禁斷文筆浮
詞。其年,泗洲刺史司馬幼之以表不典實得罪。於是風俗改勵,政化大行。煬帝
嗣興,又變前法,置進士等科。於是後生之徒,複相放效,因陋就寡,赴速邀時,
緝綴小文,名之策學,不以指實為本,而以浮虛為貴。
有唐纂曆,雖漸革於故非;陛下君臨,思察才於共理。樹本崇化,惟在旌賢。
今之舉人,有乖事實。鄉議決小人之筆,行修無長者之論。策第喧競於州府,祈
恩不勝於拜伏。或明製才出,試遣搜易攵,驅馳府寺之門,出入王公之第。上啟
陳詩,唯希咳唾之澤;摩頂至足,冀荷提攜之恩。故俗號舉人,皆稱覓舉。覓為
自求之稱,未是人知之辭。察其行而度其材,則人品於茲見矣。徇己之心切,則
至公之理乖;貪仕之性彰,則廉潔之風薄。是知府命雖高,異叔度勤勤之讓;黃
門已貴,無秦嘉耿耿之辭。縱不能抑己推賢,亦不肯待於三命。豈與夫白駒皎皎,
不雜風塵,束帛戔戔,榮高物表,校量其廣狹也!是以耿介之士,羞自拔而致其
辭;循常之人,舍其疏而取其附。故選司補署,喧然於禮闈;州貢賓王,爭訟於
階闥。謗議紛合,浸以成風。夫競榮者必有競利之心,謙遜者亦無貪賄之累。自
非上智,焉能不移;在於中人,理由習俗。若重謹厚之士,則懷祿者必崇德以修
名;若開趨競之門,邀仕者皆戚施而附會。附會則百姓罹其弊,潔己則兆庶蒙其
福。故風化之漸,靡不由茲。今訪鄉閭之談,唯祇歸於裡正。縱使名虧禮則,罪
掛刑章,或冒籍以偷資,或邀勳而竊級,假其不義之賂,則是無犯鄉閭。豈得比
郭有道之銓量,茅容望重,裴逸人之賞拔,夏少名高,語其優劣也!
祇如才應經邦之流,唯令試策;武能製敵之例,隻驗彎弧。若其文擅清奇,
便充甲第,藻思微減,便即告歸。以此收人,恐乖事實。何者?樂廣假筆於潘嶽,
靈運詞高於穆之,平津文劣於長卿,子建筆麗於荀彧。若以射策為最,則潘、謝、
曹、馬必居孫、樂之右;若使協讚機猷,則安仁、靈運亦無裨附之益。由此言之,
不可一概而取也。至如武藝,則趙雲雖勇,資諸葛之指捴;周勃雖雄,乏陳平之
計略。若使樊噲居蕭何之任,必失指縱之機;使蕭何入戲下之軍,亦無免主之效。
鬥將長於摧鋒,謀將審於料事。是以文泉聚米,知隗囂之可圖;陳湯屈指,識烏
孫之自解。八難之謀設,高祖追慚於酈生;九拒之計窮,公輸息心於伐宋。謀將
不長於弓馬,良相寧資於射策。豈與夫元長自表,妄飾詞鋒,曹植題章,虛飛麗
藻,校量其可否也!
伏願陛下降明製,頒峻科。千裡一賢,尚不為少,僥幸冒進,須立堤防。斷
浮虛之飾詞,收實用之良策,不取無稽之說,必求忠告之言。文則試以效官,武
則令其守禦,始既察言觀行,終亦循名責實,自然僥幸濫吹之伍,無所藏其妄庸。
故晏嬰雲:“舉之以語,考之以事;寡其言而多其行,拙於文而工於事。”此取
人得賢之道也。其有武藝超絕,文鋒挺秀,有效伎之偏用,無經國之大才,為軍
鋒之爪牙,作詞賦之標準。自可試淩雲之策,練穿劄之工,承上命而賦《甘泉》,
稟中軍而令赴敵,既有隨才之任,必無負乘之憂。臣謹案吳起臨戰,左右進劍,
吳子曰:“夫提鼓揮桴,臨難決疑,此將事也。一劍之任,非將事也。”謹案諸
葛亮臨戎,不親戎服,頓蜀兵於渭南,宣王持劍,卒不敢當。此豈弓矢之用也!
謹案楊得意誦長卿之文,武帝曰:“恨不得與此人同時。”及相如至,終於文園
令,不以公卿之位處之者,蓋非其所任故也。
謹案漢法,所舉之主,終身保任。楊雄之坐田儀,責其冒薦;成子之居魏相,
酬於得賢。賞罰之令行,則請謁之心絕;退讓之義著,則貪競之路消。自然朝廷
無爭祿之人,選司有謙捴之士。仍請寬立年限,容其采訪簡汰,堪用者令其試守,
以觀能否;參驗行事,以彆是非。不實免王丹之官,得人加翟璜之賞,自然見賢
不隱,食祿不專。荀彧進鐘繇、郭嘉,劉隱薦李膺、朱穆,勢不雲遠。有稱職者
受薦賢之賞,濫舉者抵欺罔之罪,自然舉得賢行,則君子之道長矣。
尋轉水部員外郎,累遷給事中、檢校常州刺史。屬宣州狂寇朱大目作亂,百
姓奔走,謙光嚴備安輯,闔境肅然。轉刑部侍郎,加銀青光祿大夫,再遷尚書左
丞。景雲中,擢拜禦史大夫。時僧惠範恃太平公主權勢,逼奪百姓店肆,州縣不
能理。謙光將加彈奏,或請寢之,謙光曰:“憲台理冤滯,何所回避,朝彈暮黜,
亦可矣。”遂與殿中慕容玽奏彈之,反為太平公主所構,出為岐州刺史。惠範
既誅,遷太子賓客,轉刑部尚書,加金紫光祿大夫、昭文館學士。開元初,為東
都留守,又轉太子賓客。以與太子同名,表請行字,特敕賜名登。尋以孽子悅千
牛為憲司所劾,放歸田裡。朝廷以其家貧,又特給致仕祿。七年卒,年七十三,
贈晉州刺史。撰《四時記》二十卷。
韋湊,京兆萬年人。曾祖瓚,隋尚書右丞。祖叔諧,蒲州刺史。父玄,桂州
都督府長史。湊,永淳二年,解褐授婺州參軍,累轉揚府法曹參軍。州人前仁壽
令孟神爽豪縱,數犯法,交通貴戚,前後官吏莫敢繩按,湊白長史張潛,請因事
除之。會神爽坐事推問,湊無所假借,神爽妄稱有密旨,究問引虛,遂杖殺之,
遠近稱伏。湊,景龍中曆遷將作少匠、司農少卿。嘗以公事忤宗楚客,出為貝州
刺史。
睿宗即位,拜鴻臚少卿,加銀青光祿大夫。景雲二年,轉太府少卿,又兼通
事舍人。時改葬節湣太子,優詔加諡;又雪李多祚等罪,還其官爵,仍議更加贈
官。湊上書曰:
臣聞王者發號施令,必法乎天道,使三綱攸敘,十等鹹若者,善善明,惡惡
著也。善善者,懸爵賞以勸之也;惡惡者,設刑罰以懲之也。其賞罰所不加者,
則考行立諡以褒貶之,所以勸誡將來也。斯並至公之大猷,非私情之可徇。故箕、
微獲用,管、蔡為戮。諡者,臣議其君,子議其父,而曰“靈”曰“厲”者,不
敢以私而亂大猷也,則其餘安可失衷哉!
臣竊見節湣太子與李多祚等擁北軍禁旅,上犯宸居,破扉斬關,突禁而入,
兵指黃屋,騎騰紫微。孝和皇帝移禦玄武門,親降德音,諭以逆順,而太子據鞍
自若,督眾不停。俄而其黨悔非,轉逆為順,或回兵討賊,或投狀自拘。多祚等
伏誅,太子方事逃竄。向使同惡相濟,天道無征,賊徒闕倒戈之人,侍臣虧陛戟
之衛,其為禍也,胡可忍言!於時臣任將作少匠,賜通事舍人內供奉。其明日,
孝和皇帝引見供奉官等,雨淚謂曰:“幾不與卿等相見!”其為危懼,不亦甚乎!
而今聖朝雪罪禮葬,諡為節湣,以臣愚識,竊所惑焉。
夫臣子之禮,嚴敬斯極,故過位必趨,蹙路馬芻有誅。昔漢成之為太子也,
行不敢絕馳道。當周室之衰微也,秦師過周北門,左右免胄而下,王孫滿猶以其
不卷甲束兵,譏其無禮,知其必敗。由是言之,則太子稱兵宮內,跨馬禦前,悖
禮已甚矣,況將更甚乎。而可褒諡,此臣所未諭也。以其斬武三思父子而嘉之乎?
然弄兵討逆以安君父,則可嘉也,而乃因欲自取之,是競為逆,可褒諡乎?此又
臣所未諭也。將廢韋氏而嘉之乎?然韋氏逆彰義絕,雖誅之亦可也。當此時也,
韋氏未有逆彰,未有義絕,於太子為母,豈有廢母之理乎!且既非中宗之命而廢
之,是劫父廢母,亦悖逆也,可褒諡乎?此又臣所未諭也。夫君或不君,臣安可
不臣?父或不父,子安可不子?借如君父有桀、紂之行,臣子無廢殺之理。況先
帝功格宇宙,德被生靈,廟號中宗,諡曰孝和皇帝,而逆命之子,可褒諡乎?此
又臣所未諭也。
昔獻公惑驪姬之譖,將殺其太子申生,公子重耳謂之曰:“子盍言子之誌於
公乎?”太子曰:“不可,君安驪姬,是我傷君之心也。”曰:“然則盍行乎?”
曰:“不可,君謂我欲弑君也,天下豈有無父之國哉!吾何行之!”使人辭於狐
突曰:“申生不敢愛其死。雖然,吾君老矣,子少,國家多難。伯氏苟出而圖吾
君,申生受賜而死。”再拜稽首,乃自縊。其行如是,其諡僅可為恭。今太子之
行反是,可諡為節湣乎?此又臣所未諭也。
昔漢武帝末年,江充與太子有隙,恐帝晏駕後為太子所誅。會巫蠱事起,充
典理其事。因此為奸,遂至太子宮掘蠱,得桐木以誣太子。時武帝避暑甘泉宮,
獨皇後、太子在,太子不能自明,納其少傅石德謀,遂矯節斬充,因敗逃匿。非
稱兵詣闕,無逆謀於父,然身死於湖,不葬無諡。至昭帝時,有男子詣北闕自稱
衛太子,製使公卿識視,至者莫敢發言。京兆尹雋不疑後至,叱從吏收縛之。或
曰:“是非未可知,且安之。”不疑曰:“諸君何患於衛太子。昔蒯聵出奔,輒
拒而不納,《春秋》是之。衛太子得罪先帝,亡不即死,今來自詣,此罪人也。”
遂送製獄。天子聞而嘉之曰:“公卿大臣,當用經術明於大義者。”及後太子孫
立為天子,是曰孝宣皇帝,太子方獲禮葬,而諡曰戾。今節湣太子之行比之,豈
可同年而語。其於陛下,又猶子也,而諡為節湣乎?此又臣所未諭也。
昔項羽之臣丁公,常將危漢高祖,高祖謂之曰:“二賢豈相厄哉!”丁公乃
止。及高祖滅項氏,遂戮丁公以徇,曰:“使項王失天下者,丁公也。”夫戮之,
大義至公也,不私德之,所以誡其後之事君者。今節湣太子之為逆,複非欲保護
陛下,其可褒諡乎?此又臣之所未諭也。
陛下天縱聖哲,所任賢明,以臣至愚,寧可乾議?然臣又惟堯、舜,聖君也,
八凱、五臣,良佐也,猶廣聽芻蕘之言者,蓋為智者千慮,或有一失,愚者千慮,
或有一得也。故曰:“狂夫之言,聖人擇焉。”臣輒緣斯義,敢以陳聞,願得與
議諡者對議於禦前。若臣言非也,甘受謗聖政之罪,赴鼎鑊之誅。仍請申明義以
示天下,使臣輩愚惑者鹹蒙冰釋,則無複異議矣。若所諡未當,奈何施之聖朝,
垂之史冊,使後代逆臣賊子因而引譬,資以為辭,是開悖亂之門,豈示將來之法!
伏望改定其諡,務合禮經。其李多祚等罪,請從宥免,不謂為雪,以順天下之心,
則儘善儘美矣。
書奏,睿宗引湊謂曰:“誠如卿言。事已如此,如何改動?”湊曰:“太子
實行悖逆,不可褒美,請稱其行,改諡以一字。多祚等以兵犯君,非曰無罪,隻
可雲放,不可稱雪。”帝然其言。當時執政以製令已行,難於改易,唯多祚等停
贈官而已。
明年春,起金仙、玉真兩觀,用工巨億。湊進諫曰:“陛下去夏,以妨農停
兩觀作,今正農月,翻欲興功。雖知用公主錢,不出庫物,但土木作起,高價雇
人,三輔農人,趨目前之利,舍農受雇,棄本逐末。臣聞一夫不耕,天下有受其
饑者,臣竊恐不可。”帝不應。湊又奏曰:“日陽和布氣,萬物生育,土木之間,
昆蟲無數。此時興造,傷殺甚多,臣亦恐非仁聖本旨。”睿宗方納其言,令在外
詳議。中書令崔湜、侍中岑羲謂湊曰:“公敢言此,大是難事。”湊曰:“叨食
厚祿,死且不辭,況在明時,必知不死。”尋出為陝州刺史,無幾,轉汝州刺史。
開元二年夏,敕靖陵建碑,征料夫匠。湊以自古園陵無建碑之禮,又時正旱儉,
不可興功,飛表極諫,工役乃止。尋遷岐州剌史。
四年,入為將作大匠。時有敕複孝敬廟為義宗,湊上書曰:
臣聞王者製禮,是曰規模,規模之興,實由師古。師古之道,必也正名,名
之與實,故當相副。其在宗廟,禮之大者,豈可失哉!禮,祖有功而宗有德,祖
宗之廟,百代不毀。故殷太甲為太宗,太戊曰中宗,武丁曰高宗;周宗文王、武
王;漢則文帝為太宗,武帝為世宗。其後代有稱宗者,皆以方製海內,德澤可宗,
列於昭穆,期於不毀。稱宗之義,不亦大乎!伏惟孝敬皇帝位止東宮,未嘗南麵,
聖道誠冠於儲副,德教不被於寰瀛,立廟稱宗,恐非合禮。況彆起寢廟,不入昭
穆,稽諸祀典,何義稱宗?而廟號義宗,稱之萬代,以臣庸識,竊謂不可。陛下
率循典禮,以辟大猷,有司所議,以致此失,或虧儘善,豈不惜哉!望更詳議,
務合於禮。
於是敕太常議,遂停義宗之號。
湊前後上書論時政得失,多見采納。再遷河南尹,累封彭城郡公。以公事左
授杭州刺史,轉汾州刺史。十年,拜太原尹兼節度支度營田大使。其年卒官,年
六十五。贈幽州都督,諡曰文。子見素,自有傳。湊從子虛心。
虛心父維,少習儒業,博涉文史,舉進士。自大理丞累至戶部郎中,善於剖
判,時員外郎宋之問工於詩,時人以為戶部有二妙。終於左庶子。虛心舉孝廉,
為官嚴整,累至大理丞、侍禦史。神龍年,推按大獄,時仆射竇懷貞、侍中劉幽
求意欲寬假,虛心堅執法令,有不可奪之誌。景龍中,西域羌胡背叛,時並擒獲,
有敕儘欲誅之。虛心論奏,但罪元首,其所全者千餘人。虛心有孝行,及丁父憂,
哀毀過禮,須鬢儘白,朝廷深所嗟尚。後遷禦史中丞、左右丞、兵部侍郎、荊揚
潞長史兼采訪使,所在官吏振肅,威令甚舉,中外以為標準。曆戶部尚書、東京
留守,卒,年六十七。
季弟虛舟,亦以舉孝廉,自禦史累至戶部、司勳、左司郎中,曆荊州長史,
洪、魏州刺史兼采訪使,多著能政。入為刑部侍郎,終大理卿。家有禮則,父子
兄弟更踐郎署,時稱“郎官家”。
韓思複,京兆長安人也。祖倫,貞觀中為左衛率,賜爵長山縣男。思複少襲
祖爵。初為汴州司戶參軍,為政寬恕,不行杖罰。在任丁憂,家貧,鬻薪終喪製。
時姚崇為夏官侍郎,知政事,深嘉歎之,擢授司禮博士。
景龍中,累遷給事中。時左散騎常侍嚴善思坐譙王重福事下製獄,有司言:
“善思昔嘗任汝州刺史,素與重福交遊,召至京師,竟不言其謀逆,唯奏雲‘東
都有兵氣’。據狀正當匿反,請從絞刑。”思複駁奏曰:“議獄緩死,列聖明規;
刑疑從輕,有國常典。嚴善思往在先朝,屬韋氏擅內,恃寵宮掖,謀危宗社。善
思此時遂能先覺,因詣相府有所發明,進論聖躬必登宸極。雖交遊重福,蓋謀陷
韋氏。及其謁見,猶不奏聞,將此行藏,即從極法。且敕追善思,書至便發,向
懷逆節,寧即奔命?一麵疏網,誠合順生;三驅取禽,來而可宥。惟刑是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