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休烈(子肅肅子敖敖子琮)令狐峘歸崇敬(子登登子融)
奚陟張薦(子又新希複希複子讀)蔣乂(子係伸)柳登(弟冕
子璟)沈傳師(子詢)
於休烈,河南人也。高祖誌寧,貞觀中任左仆射,為十八學士。父默成,沛
縣令,早卒。休烈至性貞愨,機鑒敏悟。自幼好學,善屬文,與會稽賀朝、萬齊
融、延陵包融為文詞之友,齊名一時。舉進士,又應製策登科,授秘書省正字。
累遷右補闕、起居郎、集賢殿學士,轉比部員外郎,郎中。楊國忠輔政,排不附
己者,出為中部郡太守。
值祿山構難,肅宗踐祚,休烈自中部赴行在,擢拜給事中。遷太常少卿,知
禮儀事,兼修國史。肅宗自鳳翔還京,勵精聽受,嘗謂休烈曰:“君舉必書,良
史也。朕有過失,卿書之否?”對曰:“禹、湯罪己,其興也勃焉。有德之君,
不忘規過,臣不勝大慶。”時中原蕩覆,典章殆儘,無史籍檢尋。休烈奏曰:
“《國史》一百六卷,《開元實錄》四十七卷,起居注並餘書三千六百八十二卷,
並在興慶宮史館。京城陷賊後,皆被焚燒。且《國史》、《實錄》,聖朝大典,
修撰多時,今並無本。伏望下禦史台推勘史館所由,令府縣招訪。有人彆收得
《國史》、《實錄》,如送官司,重加購賞。若是史官收得,仍赦其罪。得一部,
超授官資,得一卷賞絹十匹。”數月之內,唯得一兩卷。前修史官工部侍郎韋述
陷賊,入東京,至是以其家藏《國史》一百一十三卷送於官。
肅宗以太常鐘磬,自隋已來,所傳五音,或有不調,乾元初謂休烈曰:“古
者聖人作樂,以應天地之和,以合陰陽之序,則人不夭紥,物不疵癘。且金石絲
竹,樂之器也。比親享郊廟,每聽懸樂,宮商不備,或鐘磬失度。可儘將鐘磬來,
朕當於內自定。”太常集樂工考試,數日審知差錯,然後令彆鑄造磨刻。及事畢,
上臨殿親試考擊,皆合五音,群臣稱慶。
休烈尋轉工部侍郎、修國史,獻《五代帝王論》,帝甚嘉之。宰相李揆矜能
忌賢,以休烈修國史與己齊列,嫉之,奏為國子祭酒,權留史館修撰以下之。休
烈恬然自持,殊不介意。舊儀,元正冬至,百官不於光順門朝賀皇後,乾元元年,
張皇後遂行此禮。休烈奏曰:“《周禮》有命夫朝人主,命婦朝女君。自顯慶已
來,則天皇後始行此禮。其日,命婦又朝光順門,與百官雜處,殊為失禮。”肅
宗詔停之。
代宗即位,甄彆名品,宰臣元載稱之,乃拜右散騎常侍,依前兼修國史,尋
加禮儀使。遷工部侍郎。又改檢校工部尚書,兼判太常卿事,正拜工部尚書,累
封東海郡公,加金紫光祿大夫。在朝凡三十餘年,曆掌清要,家無提石之蓄。恭
儉溫仁,未嘗以喜慍形於顏色。而親賢下士,推轂後進,雖位崇年高,曾無倦色。
篤好墳籍,手不釋卷,以至於終。大曆七年卒,年八十一。有集十卷行於代。
嗣子益,次子肅,相繼為翰林學士。
是歲春,休烈妻韋氏卒。上以休烈父子儒行著聞,特詔贈韋氏國夫人,葬日
給鹵簿鼓吹。及聞休烈卒,追悼久之,褒贈尚書左仆射,賻絹百匹、布五十端,
遣謁者內常侍吳承倩就私第宣慰。儒者之榮,少有其比。
肅官至給事中。肅子敖。
敖字蹈中,以家世文史盛名。少為時彥所稱,誌行修謹。登進士第,釋褐秘
書省校書郎。湖南觀察使楊憑辟為從事;府罷,鳳翔節度使李鄘、鄂嶽觀察使呂
元膺相繼辟召。自協律郎、大理評事試監察禦史,元和六年,真拜監察禦史,轉
殿中,曆倉部司勳二員外、萬年令,拜右司郎中,出為商州刺史。長慶四年,入
為吏部郎中。其年,遷給事中。
昭湣初即位,李逢吉用事,與翰林學士李紳素不葉,遂誣紳以不測之罪,逐
於嶺外。紳同職駕部郎中知製誥龐嚴、司封員外郎知製誥蔣防,坐紳黨左遷信、
汀等州刺史。黜詔下,敖封還詔書。時人以為與嚴相善,訴其非罪,皆曰:“於
給事犯宰執之怒,伸龐、蔣之屈,不亦仁乎?”及駁奏出,乃是論龐嚴貶黜太輕,
中外無不大噱,而逢吉由是獎之。尋轉工部侍郎,遷刑部,出為宣歙觀察使、兼
禦史中丞。
敖溫裕長者,與物無忤,居官亦未嘗有立。周踐台閣,三為列曹侍郎,謹順
自容而已。太和四年八月卒,年六十六,贈禮部尚書。
四子:球、珪、瑰、琮,皆登進士第。
琮,落拓有大誌,雖以門資為吏,久不見用。大中朝,駙馬都尉鄭顥以琮世
故,獨以器度奇之。會有詔於士族中選人才尚公主,衣冠多避之。顥謂琮曰:
“子人才甚佳,但不護細行,為世譽所抑,久而不調,能應此命乎?”琮然之。
會李藩知貢舉,顥托之登第;其年遂升諫列,尚廣德公主,拜駙馬都尉。累踐台
閣,揚曆藩府。乾符中同平章事。
黃寇犯京師,僖宗出幸,琮病不能從。既僣號,起琮為相。琮以疾辭。迫脅
不已,琮曰:“吾病亟矣,死在旦夕。加以唐室親姻,義不受命,死即甘心。”
竟為賊所害,而赦公主。主視琮受禍,謂賊曰:“妾李氏女也,義不獨存,願與
於公並命。”賊不許,公主入室自縊而卒。廣德閨門有禮,鹹通、乾符中譽在人
口。於族內外冠婚喪祭,主必自預行禮,諸婦班而見之,尊卑答勞,鹹有儀法,
為時所稱。珪、球皆至清顯。
令狐峘,德棻之玄孫。登進士第。祿山之亂,隱居南山豹林穀,穀中有
峘彆墅。司徒楊綰未仕時,避亂南山,止於峘舍。峘博學,貫通群書,有口
辯,綰甚稱之。及綰為禮部侍郎,修國史,乃引峘入史館。自華原尉拜右拾遺,
累遷起居舍人,皆兼史職,修《玄宗實錄》一百卷、《代宗實錄》四十卷。著述
雖勤,屬大亂之後,起居注亡失,峘纂開元、天寶事,雖得諸家文集,編其詔
策,名臣傳記十無三四,後人以漏落處多,不稱良史。大曆八年,改刑部員外郎。
德宗即位,將厚奉元陵,峘上疏諫曰:
臣聞《傳》曰:“近臣儘規”,《禮記》曰:“事君有犯而無隱”。臣幸偶
昌運,謬參近列,敢竭狂愚,庶裨分寸,伏惟陛下詳察。
臣讀《漢書·劉向傳》,見論王者山陵之誡,良史稱歎,萬古芬芳。何者?
聖賢之心,勤儉是務,必求諸道,不作無益。故舜葬蒼梧,不變其肆;禹葬會稽,
不改其列。周武葬於畢陌,無丘壟之處;漢文葬於霸陵,因山穀之勢。禹非不忠
也,啟非不順也,周公非不悌也,景帝非不孝也,其奉君親,皆從微薄。昔宋文
公始為厚葬,用蜃炭,益車馬,其臣華元、樂舉,《春秋》書為不臣。秦始皇葬
驪山,魚膏為燈燭,水銀為江海,珍寶之藏,不可勝計,千載非之。宋桓魋為石
槨,夫子曰:“不如速朽”。子遊問喪具,夫子曰:“稱家之有無”。張釋之對
孝文曰:“使其中無可欲,雖無石槨,又何戚焉?”漢文帝霸陵皆以瓦器,不以
金銀為飾。由是觀之,有德者葬逾薄,無德者葬逾厚,昭然可睹矣!
陛下自臨禦天下,聖政日新。進忠去邪,減膳節用,不珍雲物之瑞,不近鷹
犬之娛。有司給物,悉依元估,利於人也。遠方底貢,唯供祀事,薄於己也。故
澤州奏慶雲,詔曰:“以時和為嘉祥”;邕州奏金坑,詔曰:“以不貪為寶”。
恭惟聖慮,無非至理。而獨六月一日製節文雲“應緣山陵製度,務從優厚,當竭
帑藏,以供費用”者,此誠仁孝之德,切於聖衷。伏以尊親之義,貴於合禮。陛
下每下明詔,發德音,皆比蹤唐、虞,超邁周、漢。豈取悅凡常之目,有違賢哲
之心,與失德之君競其奢侈者也?臣又伏讀遺詔曰:“其喪儀製度,務從儉約,
不得以金銀錦彩為飾。”陛下恭順先誌,動無違者。若製度優厚,豈顧命之意耶?
伏惟陛下遠覽虞、夏、周、漢之製,深惟夫子、張釋之之誡,虔奉先旨,俯
遵禮經,為萬代法,天下幸甚!今赦書雖已頒行,諸條尚猶未出,此時奉遺製,
敷聖理,固未晚也。伏望速詔有司,悉從古禮。臣聞愚夫之言,明主擇焉。況臣
忝職史官,親逢睿德,恥同華元、樂舉之為不臣也,願以舜、禹之理,紀聖猷也。
夙夜懇迫,不敢不言,抵犯聖明,實憂罪譴。言行身黜,雖死猶生。
優詔答曰:“朕頃議山陵,心方迷謬,忘遵先旨,遂有優厚之文。卿聞見該
通,識度弘遠,深知不可,形於至言。援引古今,依據經禮,非唯中朕之病,抑
亦成朕之躬。免朕獲不子之名,皆卿之力也。敢不聞義而徙,收之桑榆,奉以始
終,期無失墜。古之遺直,何以加焉!”
初,大曆中,劉晏為吏部尚書,楊炎為侍郎,晏用峘判吏部南曹事。峘
荷晏之舉,每分闕,必擇其善者送晏,不善者送炎,炎心不平之。及建中初,
峘為禮部侍郎,炎為宰相,不念舊事。有士子杜封者,故相鴻漸子,求補弘文生。
炎嘗出杜氏門下,托封於峘。峘謂使者曰:“相公誠憐封,欲成一名,乞署
封名下一字,峘得以誌之。”炎不意峘賣,即署名托封。峘以炎所署奏論,
言宰相迫臣以私,臣若從之,則負陛下,不從則炎當害臣。德宗出疏問炎,炎具
言其事,德宗怒甚,曰:“此奸人,無可奈何!”欲決杖流之,炎苦救解,貶衡
州彆駕。遷衡州刺史。
貞元中,李泌輔政,召拜右庶子、史館修撰。性既僻異,動失人和。在史館,
與同職孔述睿等爭忿細故,數侵述睿。述睿長者,讓而不爭。無何,泌卒,竇參
秉政,惡其為人,貶吉州彆駕。久之,授吉州刺史。
齊映廉察江西,行部過吉州。故事,刺史始見觀察使,皆戎服趨庭致禮;映
雖嘗為宰相,然驟達後進,峘自恃前輩,有以過映,不欲以戎服謁。入告其妻
韋氏,恥抹首趨庭。謂峘曰:“卿自視何如人,白頭走小生前,卿如不以此禮
見映,雖黜死,我亦無恨。”
峘曰“諾”,即以客禮謁之。映雖不言,深以為憾。映至州,奏峘糾前
政過失,鞫之無狀,不宜按部臨人,貶衢州彆駕。衢州刺史田敦,峘知舉時進
士門生也。初峘當貢部,放榜日貶逐,與敦不相麵。敦聞峘來,喜曰:“始
見座主。”迎謁之禮甚厚。敦月分俸之半以奉峘。峘在衢州殆十年。順宗即
位,以秘書少監征,既至而卒。
元和三年,峘子太仆寺丞丕,始獻峘所撰《代宗實錄》四十卷。初,
峘坐李泌貶,監修國史奏峘所撰實錄一分,請於貶所畢功。至是方奏,以功
贈工部尚書。
歸崇敬,字正禮,蘇州吳郡人也。曾祖奧,以崇敬故,追贈秘書監。祖樂,
贈房州刺史。父待聘,亦贈秘書監。
崇敬少勤學,以經業擢第。遭喪哀毀,以孝聞,調授四門助教。天寶末,對
策高第,授左拾遺,改秘書郎。遷起居郎、讚善大夫,兼史館修撰,又加集賢殿
校理。以家貧求為外職,曆同州、潤州長史,會玄宗、肅宗二帝山陵,參掌禮儀,
遷主客員外郎。又兼史館修撰,改膳部郎中。
崇敬以百官朔望朝服褲褶非古,上疏雲:“按三代典禮,兩漢史籍,並無褲
褶之製,亦未詳所起之由。隋代已來,始有服者。事不師古,伏請停罷。”從之。
又諫:“東都太廟,不合置木主。謹按典禮,虞主用桑,練主用栗。作桑主
則埋栗主,作栗主則埋桑主,所以神無二主,天無二日,土無二王也。東都太廟,
是則天皇後所建,以置武氏木主。中宗去其主而存其廟,蓋將以備行幸遷都之置
也。且殷人屢遷,前八後五,則前後遷都一十三度,不可每都而彆立神主也。議
者或雲:‘東都神主已曾虔奉而禮之,豈可一朝廢之乎?’且虞祭則立桑主而虔
祀,練祭則立栗主而埋桑主,豈桑主不曾虔祀而乃埋之?又所闕之主,何須更作?
作之不時,恐非禮也。”
又議雲:“每年春秋二時釋奠文宣王,祝板禦署訖,北麵揖,臣以為禮太重。
謹按《大戴禮》,師尚父授周武王丹書,武王東麵而立。今署祝板,伏請準武王
東麵之禮,輕重庶得其中。”
時有術士巨彭祖上疏雲:“大唐土德,千年合符,請每四季郊祀天地。”詔
禮官儒者議之。崇敬議曰:“按舊禮,立春之日,迎春於東郊,祭青帝。立夏之
日,迎夏於南郊,祭赤帝。先立秋十八日,迎黃靈於中地,祀黃帝。秋、冬各於
其方。黃帝於五行為土王,在四季生於火,故火用事之末而祭之,三季則否。漢、
魏、周、隋,共行此禮。國家土德乘時,亦以每歲六月土王之日,祀黃帝於南郊,
以後土配,所謂合禮。今彭祖請用四季祠祀,多憑緯候之說,且據陰陽之說。事
涉不經,恐難行用。”又議祭五人帝不稱臣雲:“太昊五帝,人帝也,於國家即
為前後之禮,無君臣之義。若於人帝而稱臣,則於天帝複何稱也?議者或雲:
‘五人帝列於《月令》,分配五時。’則五神、五音、五祀、五蟲、五臭、五穀
皆備,以備其時之色數,非謂彆有尊崇也。”又請太祖景皇帝配天,事已具《禮
儀誌》。自是國典大禮,崇敬常參議焉。
大曆初,以新羅王卒,授崇敬倉部郎中、兼禦史中丞,賜紫金魚袋,充吊祭、
冊立新羅使。至海中流,波濤迅急,舟船壞漏,眾鹹驚駭。舟人請以小艇載崇敬
避禍,崇敬曰:“舟中凡數十百人,我何獨濟?”逡巡,波濤稍息,竟免為害。
故事,使新羅者,至海東多有所求,或攜資帛而往,貿易貨物,規以為利。崇敬
一皆絕之,東夷稱重其德。使還,授國子司業,兼集賢學士。與諸儒官同修《通
誌》,崇敬知《禮儀誌》,眾稱允當。
時皇太子欲以仲秋之月,於國學行齒胄之禮。崇敬以國學及官名不稱,請改
國學之製,兼更其名,曰:
《禮記·王製》曰,天子學曰“辟雍”。又《五經通義》雲:“辟雍,養老
教學之所也。”以形製言之,雍,壅也;辟,璧也,壅水環之,圓如璧形。以義
理言之,辟,明也;雍,和也,言以禮樂明和天下。《禮記》亦謂之澤宮。《射
義》雲:天子將祭,必先習射於澤宮。故前代文士,亦呼雲璧池,亦曰璧沼,亦
謂之學省。後漢光武立明堂、辟雍、靈台,謂之三雍宮。至明帝,躬行養老於其
中。晉武帝亦作明堂、辟雍、靈台,親臨辟雍,行鄉飲酒之禮。又彆立國子學,
以殊士庶。永嘉南遷,唯有國子學,不立辟雍。北齊立國子寺,隋初亦然。至煬
帝大業十三年,改為國子監。今國家富有四海,聲明文物之盛,唯辟雍獨闕,伏
請改國子監為辟雍省。
又以:
祭酒之名,非學官所宜。按《周禮》:“師氏掌以義詔王,教國子。”請改
祭酒為太師氏,位正三品。又司業者,義在《禮記》,雲“樂正司業”。正,長
也,言樂官之長,司主此業。《爾雅》雲:“大板謂之業。”按《詩·周頌》:
“設業設虡,崇牙樹羽。”則業是懸鐘磬之栒虡也。今太學既不教樂,於義則無
所取,請改司業一為左師,一為右師,位正四品。
又以:
《五經》六籍,古先哲王致理之式也。國家創業,製取賢之法,立明經,發
微言於眾學,釋回增美,選賢與能。自艱難已來,取人頗易,考試不求其文義,
及第先取於帖經,遂使專門業廢,請益無從,師資禮虧,傳受義絕。今請以《禮
記》、《左傳》為大經;《周禮》、《儀禮》、《毛詩》為中經;《尚書》、
《周易》為小經,各置博士一員。其《公羊》、《穀梁》文疏少,請共準一中經,
通置博士一員。所擇博士,兼通《孝經》、《論語》,依憑章疏,講解分明,注
引旁通,問十得九;兼德行純潔,文詞雅正,儀形規範,可為師表者。令四品以
上各舉所知。在外者給驛,年七十已上者蒲輪。其國子、太學、四門、三館,各
立五經博士,品秩上下,生徒之數,各有差。其舊博士、助教、直講、經直及律
館、算館助教,請皆罷省。
其教授之法,學生至監,謁同業師。其所執贄,脯脩一束、清酒一壺,衫布
一段,其色隨師所服。師出中門,延入與坐,割脩斟酒,三爵而止。乃發篋出經,
摳衣前請。師為依經辨理,略舉一隅,然後就室。每朝、晡二時請益,師亦二時
居講堂,說釋道義,發明大體,兼教以文行忠信之道,示以孝悌睦友之義。旬省
月試,時考歲貢。以生徒及第多少,為博士考課上下。其有不率教,者,則檟
楚撲之。國子不率教者,則申禮部,移為太學。太學之不變者,移之四門。四門
之不變者,歸本州之學。州學之不變者,複本役,終身不齒。雖率教九年而學不
成者,亦歸之州學。
其禮部考試之法,請無帖經,但於所習經中問大義二十,得十八為通;兼
《論語》、《孝經》各問十得八,兼讀所問文注義疏,必令通熟者為一通。又於
本經問時務策三道,通二為及第。其中有孝行聞於鄉閭者,舉解具言於習業之下。
省試之日,觀其所實,義少兩道,亦請兼收。其天下鄉貢,亦如之。習業考試,
並以明經為名。得第者,授官之資與進士同。若此,則教義日深,而禮讓興;禮
讓興,則強不犯弱,眾不暴寡。此由太學而來者也。
詔下尚書集百僚定議以聞。議者以為省者,禁也,非外司所宜名。《周禮》
代掌其職者曰氏,國學非代官,不宜曰太師氏。其餘大抵以習俗既久,重難改作,
其事不行。
會國學胥吏以餐錢差舛,禦史台按問,坐貶饒州司馬。建中初,又拜國子司
業。尋選為翰林學士,遷左散騎常侍,加銀青光祿大夫。尋兼普王元帥參謀,累
加光祿大夫。以兩河叛渙之徒初稟朝命,令崇敬以本官兼禦史大夫持節宣慰,奉
使稱旨。及還,上表請歸拜墓,許之,賜以繒帛,儒者榮之。尋加特進、檢校戶
部尚書,遷工部尚書,並依前翰林學士,充皇太子侍讀。累表辭,以年老乞骸骨,
改兵部尚書致仕。貞元十五年卒,時年八十,廢朝一日,贈左仆射。子登嗣。
登,字衝之。雅實弘厚,事紀母以孝稱。大曆七年,舉孝廉高第,補四門助
教。貞元初,複登賢良科,自美原尉拜右拾遺。時裴延齡以奸佞有恩,欲為相,
諫議大夫陽城上疏切直,德宗赫怒。右補闕熊執易等亦以危言忤旨。初執易草疏
成,示登,登愕然曰:“願寄一名。雷電之下,安忍令足下獨當!”自是同列切
諫。登每聯署其奏,無所回避,時人稱重。轉右補闕、起居舍人,三任十五年。
同列嘗出其下者,多以馳騖至顯官,而登與右拾遺蔣武,退然自守,不以淹速介
意。後遷兵部員外郎,充皇子侍讀,尋加史館修撰。
順宗初,以東朝舊恩,超拜給事中,旋賜金紫,仍錫衫笏焉。遷工部侍郎。
與孟簡、劉伯芻、蕭俛受詔同翻譯《大乘本生心地觀經》。又為東宮及諸王侍
讀,獻《龍樓箴》以諷。久之,改左散騎常侍。因中謝,憲宗問時所切,登以納
諫為對,時論美之。轉兵部侍郎,兼判國子祭酒事,遷工部尚書。元和十五年卒,
年六十七,贈太子少保。
登有文學,工草隸。寬博容物。嘗使僮飼馬,馬蹄踶,僮怒,擊折馬足,
登知而不責。晚年頗好服食,有饋金石之藥者,且雲先嘗之矣,登服之不疑。藥
發毒幾死,方訊雲未之嘗;他人為之怒,登視之無慍色。常慕陸象先之為人,議
者亦以為近之。子融嗣。
融,進士擢第,自監察拾遺入省,拜工部員外郎,遷考功員外。六年,轉工
部郎中,充翰林學士。八年,正拜舍人。九年,轉戶部侍郎。開成元年,兼禦史
中丞。湖南觀察使盧周仁違敕進羨餘錢十萬貫。融奏曰:“天下一家,何非君土?
中外財賦,皆陛下府庫也。周仁輒陳小利,妄設異端,言南方火災,恐成灰燼,
進於京國,姑徇私誠。入財貨以希恩,待朝廷而何淺!臣恐天下放效,以羨餘為
名,因緣刻剝,生人受弊。周仁請行重責,以例列藩。其所進錢,請還湖南,代
貧下租稅。”詔周仁所進於河陰院收貯,以備水旱。金部員外郎韓益判度支案,
子弟受人賂三千餘貫,半是擬贓。上問融曰:“韓益所犯,與盧元中、姚康孰甚?”
對曰:“元中與康枉破官錢三萬餘貫,益所取受人事,比之殊輕。”乃貶梧州司
戶。
尋遷京兆尹。時府司物力不充,特敕賜錢五萬貫;府司以所賜之半還司農寺
菜錢,融因對言之。上以融學家,因問“‘蔬糲’字有賴音,何也?‘糲’是飯
之極粗者耶?”融以義類對之。時兩公主出降,府司供帳事殷,又俯近上巳,曲
江賜宴奏請改日。上曰:“去年重陽,取九月十九日,未失重陽之意,今改取十
三日可也。”既而李固言作相,素不悅融,罷尹。月餘,授秘書監。俄而固言罷,
楊嗣複輔政,以融權知兵部侍郎。一年內拜吏部。三年檢校禮部尚書、興元尹、
兼禦史大夫,充山南西道節度使。
融子仁晦、仁翰、仁憲、仁召、仁澤,皆登進士第。鹹通中並至達官。
奚陟,字殷卿,亳州人也。祖翰繹,天寶中弋陽郡太守。陟少好讀書,登進
士第,又登製舉文詞清麗科,授弘文館校書,尋拜大理評事。佐入吐蕃使,不行,
授左拾遺。丁父母憂,哀毀過禮,親朋湣之。車駕幸興元,召拜起居郎、翰林學
士。辭以疾病,久不赴職,改太子司議郎。曆金部、吏部員外郎、左司郎中,彌
綸省闥。又累奉使,皆稱旨。
貞元八年,擢拜中書舍人。是歲,江南、淮西大雨為災,令陟勞問巡慰,所
在人安悅之。中書省故事,姑息胥徒,以常在宰相左右也,陟皆以公道處之。先
是右省雜給,率分等第,皆據職田頃畝,即主書所受與右史等。陟乃約以料錢為
率,自是主書所得減拾遺。時中書令李晟所請紙筆雜給,皆不受;但告雜事舍人,
令且貯之,他日便悉以遺舍人。前例,雜事舍人自攜私入,陟以所得均分省內官。
又躬親庶務,下至園蔬,皆悉自點閱,人以為難,陟處之無倦。遷刑部侍郎。
裴延齡惡京兆尹李充有能政,專意陷害之,誣奏充結陸贄,數厚賂遺金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