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百七十一 列傳第一百二十一_舊唐書_思兔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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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百七十一 列傳第一百二十一(1 / 2)

○李渤張仲方裴潾(張皋附)李中敏李甘高元裕(兄少逸)李

漢李景儉

李渤,字浚之,後魏橫野將軍申國公發之後。祖玄珪,衛尉寺主簿。父鈞,

殿中侍禦史,以母喪不時舉,流於施州。渤恥其家汙,堅苦不仕;勵誌於文學,

不從科舉,隱於嵩山,以讀書業文為事。

元和初,戶部侍郎鹽鐵轉運使李巽、諫議大夫韋況更薦之,以山人征為左拾

遺。渤托疾不赴,遂家東都。朝廷政有得失,附章疏陳論。又撰《禦戎新錄》二

十卷,表獻之。九年,以著作郎征之。詔曰:“特降新恩,用清舊議。”渤於是

赴官。歲餘,遷右補闕。連上章疏忤旨,改丹王府諮議參軍,分司東都。十二年,

遷讚善大夫,依前分司。

十三年,遣人上疏論時政,凡五事:一禮樂,二食貨,三刑政,四議都,五

辯讎。渤以散秩在東都,以上章疏為己任,前後四十五封。再遷為庫部員外郎。

時皇甫鎛作相,剝下希旨。會澤潞節度使郗士美卒,渤充吊祭使,路次陝西。

渤上疏曰:“臣出使經行,曆求利病。竊知渭南縣長源鄉本有四百戶,今才一百

餘戶;闃鄉縣本有三千戶;今才有一千戶,其他州縣大約相似。訪尋積弊,始自

均攤逃戶。凡十家之內,大半逃亡,亦須五家攤稅。似投石井中,非到底不止。

攤逃之弊,苛虐如斯,此皆聚斂之臣剝下媚上,唯思竭澤,不慮無魚。乞降詔書,

絕攤逃之弊。其逃亡戶以其家產錢數為定,征有所欠,乞降特恩免之。計不數年,

人必歸於農矣。夫農者,國之本,本立然後可以議太平。若不由茲,而雲太平者,

謬矣。”又言道途不修,驛馬多死。憲宗覽疏驚異,即以飛龍馬數百匹,付畿內

諸驛。渤既以草疏切直,大忤宰相,乃謝病東歸。

穆宗即位,召為考功員外郎。十一月,定京官考,不避權幸,皆行升黜。奏

曰:

宰臣蕭俛、段文昌、崔植,是陛下君臨之初,用為輔弼,安危理亂,決在

此時。況陛下思天下和平,敬大臣禮切,固未有昵比左右、侈滿自賢之心。而宰

相之權,宰相之事,陛下一以付之,實君義臣行,千載一遇之時也。此時若失,

他更無時。而俛等上不能推至公,申炯誡,陳先王道德,以沃君心;又不能正

色匪躬,振舉舊法,複百司之本,俾教化大立。臣聞政之興廢,在於賞罰。俛

等作相已來,未聞獎一人德義,舉守官奉公者,使天下在官之徒有所激勸;又不

聞黜一人職事不理、持祿養驕者,使屍祿之徒有所懼。如此,則刑法不立矣!邪

正莫辯,混然無章,教化不行,賞罰之設,天下之事,複何望哉!

一昨陛下遊幸驪山,宰相、翰林學士是陛下股肱心腹,宜皆知之。蕭俛等

不能先事未形,忘軀懇諫,而使陛下有忽諫之名流於史冊,是陷君於過也。孔子

曰:“所謂大臣者,以道事君,不可則止。”若俛等言行計從,不當如是。若

言不行,計不從,須奉身速退,不宜屍素於化源。進退戾也,何所避辭?其蕭

俛、段文昌、崔植三人並翰林學士杜元穎等,並請考中下。

禦史大夫李絳、左散騎常侍張惟素、右散騎常侍李益等諫幸驪山,鄭覃等諫

畋遊,是皆恐陛下行幸不息,恣情無度;又恐馬有銜蹶不測之變,風寒生疾之憂,

急奏無所詣,國璽委於婦人中幸之手。絳等能率禦史諫官論列於朝,有懇激事君

之體。其李絳、張惟素、李益三人,伏請賜上下考外,特與遷官,以彰陛下優忠

賞諫之美。

其崔元略冠供奉之首,合考上下;緣與於翬上下考,於翬以犯贓處死,準令

須降,請賜考中中。大理卿許季同,任使於翬、韋道衝、韋正牧,皆以犯贓,或

左降,或處死,合考中下;然頃者陷劉辟之亂,棄家歸朝,忠節明著,今宜以功

補過,請賜考中中。少府監裴通,職事修舉,合考中上;以其請追封所生母而舍

嫡母,是明罔於君,幽欺其先,請考中下。伏以昔在宰夫入寢,擅飲師曠、李調。

今愚臣守官,請書宰相學士中下考。上愛聖運,下振頹綱,故臣懼不言之為罪,

不懼言之為罪也。其三品官考,伏緣限在今月內進,輒先具如前。其四品以下官,

續具條疏聞奏。

狀入,留中不下。議者以宰輔曠官,自宜上疏論列,而渤越職釣名,非儘事

君之道。未幾,渤以墜馬傷足,請告,會魏博節度使田弘正表渤為副使。杜元穎

奏曰:“渤賣直沽名,動多狂躁。聖恩矜貸,且使居官。而乾進多端,外交方鎮,

遠求奏請,不能自安。久留在朝,轉恐生事。”乃出為虔州刺史。

渤至州,奏還鄰境信州所移兩稅錢二百萬,免稅米二萬斛,減所由一千六百

人。觀察使以其事上聞。未滿歲,遷江州刺史。張平叔判度支,奏征久遠逋懸,

渤在州上疏曰:“伏奉詔敕,雲度支使所奏,令臣設計征填當州貞元二年逃戶所

欠錢四千四百一十貫。臣當州管田二千一百九十七頃,今已旱死一千九百頃有餘,

若更勒徇度支使所為,必懼史官書陛下於大旱中征三十六年前逋懸。臣任刺史,

罪無所逃。臣既上不副聖情,下不忍鞭笞黎庶,不敢輕持符印,特乞放臣歸田。”

乃下詔曰:“江州所奏,實為懇誠。若不蠲容,必難存濟。所訴逋欠並放。”長

慶二年,入為職方郎中。三年,遷諫議大夫。

敬宗衝年即位,坐朝常晚。一日入閣,久不坐,群臣候立紫宸門外,有耆年

衰病者,幾將頓仆。渤出次白宰相曰:“昨日拜疏陳論,今坐益晚,是諫官不能

回人主之意,渤之罪也。請先出閣,待罪於金吾仗。”語次喚仗,乃止。渤又以

左右常侍,職參觀諷,而循默無言,論之曰:“若設官不責其事,不如罷之,以

省經費。苟未能罷,則請責職業。”渤充理匭使,奏曰:“事之大者聞奏,次申

中書門下,次移諸司。諸司處理不當,再來投匭,即具事奏聞。如妄訴無理,本

罪外加一等。準敕告密人付金吾留身待進止。今欲留身後牒台府,冀止絕凶人。”

從之。

長慶、寶曆中,政出多門,事歸邪幸。渤不顧忠難,章疏論列,曾無虛日。

帝雖昏縱,亦為之感悟。轉給事中,麵賜金紫。

寶曆元年,改元大赦。先是,鄠縣令崔發聞門外喧鬥,縣吏言五坊使下毆擊

百姓。發怒,命吏捕之。曳挾既至,時已曛黑,不問色目。良久與語,乃知是一

內官。天子聞之怒,收發係禦史台。禦樓之日,放係囚,發亦在雞竿下。時有品

官五十餘人,持仗毆發,縱橫亂擊,發破麵折齒。台吏以席蔽之,方免。是日係

囚皆釋,發獨不免。渤疏論之曰:“縣令不合曳中人,中人不合毆禦囚,其罪一

也。然縣令所犯在恩前,中人所犯在恩後。中人橫暴,一至於此,是朝廷馴致使

然。若不早正刑書,臣恐四夷之人及藩鎮奏事傳道此語,則慢易之心萌矣。”渤

又宣言於朝雲:“郊禮前一日,兩神策軍於青城內奪京兆府進食牙盤,不時處置,

致有毆擊崔發之事。”上聞之,按問左右,皆言無奪食事。以渤黨發,出為桂州

刺史、兼禦史中丞,充桂管都防禦觀察使。

渤雖被斥,正論不已,而諫官繼論其屈。後宰相李逢吉、竇易直、李程因延

英上語及崔發,逢吉等奏曰:“崔發淩轢中人,誠大不敬。然發母是故相韋貫之

姊,年僅八十。自發下獄,積憂成疾。伏以陛下孝治天下,稍垂恩宥。”帝湣然

良久,曰:“比諫官論奏,但言發屈,未嘗言不敬之罪,亦不言有老母。如卿等

言,寧無湣惻!”即遣中使送發至其家,兼撫問發母。韋夫人號哭,對中使杖發

四十,拜章謝恩。帝又遣中使慰安之。

渤在桂管二年,風恙求代,罷歸洛陽。太和五年,以太子賓客征至京師。月

餘卒,時年五十九,贈禮部尚書。渤孤貞,力行操尚,不苟合,而闒茸之流,非

其沽激。至於以言擯退,終不息言,以救時病,服名節者重之。

子祝,會昌中登進士第,辟諸侯府。

張仲方,韶州始興人。祖九皋,廣州刺史、殿中監、嶺南節度使。父抗,贈

右仆射。仲方伯祖始興文獻公九齡,開元朝名相。仲方,貞元中進士擢第,宏辭

登科,釋褐集賢校理,丁母憂免。服闋,補秘書省正字,調授鹹陽尉。出為邠州

從事,入朝曆侍禦史、倉部員外郎。

會呂溫、羊士諤誣告宰相李吉甫陰事,二人俱貶。仲方坐呂溫貢舉門生,出

為金州刺史。吉甫卒,入為度支郎中。時太常定吉甫諡為“恭懿”,博士尉遲汾

請為“敬憲”,仲方駁議曰:

古者,易名請諡,禮之典也。處大位者,取其巨節,蔑諸細行,垂範當代,

昭示後人,然後書之,垂於不朽。善善惡惡,不可以誣,故稱一字,則至明矣;

定褒貶是非之宜,泯同異紛綸之論。

贈司徒吉甫,稟氣生材,乘時佐治,博涉多藝,含章炳文。燮讚陰陽,經緯

邦國。惜乎通敏資性,便媚取容。故載踐樞衡,疊致台袞,大權在己,沈謀罕成,

好惡徇情,輕諾寡信。諂淚在臉,遇便則流;巧言如簧,應機必發。

夫人臣之翼戴元後者,端恪致治,孜孜夙夜,絹熙庶績,平章百揆。兵者凶

器,不可從我始;及乎伐罪,則料敵以成功。至使內有害輔臣之盜,外有懷毒蠆

之孽。師徒暴野,戎馬生郊。皇上旰食宵衣,公卿大夫且慚且恥。農人不得在畝,

緝婦不得在桑。耗斂賦之常貲,散帑廩之中積;征邊徼之備,竭運挽之勞。僵屍

血流,胔骼成嶽,酷毒之痛,號訴無辜,剿絕群生,逮今四載。禍胎之兆,實始

其謀;遺君父之憂,而豈謂之先覺者乎?

夫論大功者,不可以妄取,不可以枉致。為資畫者體理,不顯不競,而豈妨

令美?當削平西蜀,乃言語侍從之臣;擒翦東吳,則訏謨廊廟之輔。較其功則有

異,言其力則不倫。何舍其所重而錄其所輕,收其所小而略其所大?且奢靡是嗜,

而曰愛人以儉;受授無守,而曰慎才以補。斥諫諍之士於外,豈不近之蔽聰乎?

舉忠烈之廟於內,豈不近之昵愛也?焉有蔽聰昵愛,家範無製,而能垂法作程,

憲章百度乎?

謹按諡法,敬以直內,內而不肅,何以刑於外?憲者,法也。《戴記》曰:

“憲章文武。”又曰:“發慮憲。”義以為敬恪終始,載考曆位,未嘗效一法官,

議一小獄。及居重位,以安和平易寬柔自處。考其名,與其行不類;研其事,與

其道不侔。一定之辭,惟精惟審,異日詳製,貽諸史官。請俟蔡寇將平,天下無

事,然後都堂聚議,諡亦未遲。

憲宗方用兵,惡仲方深言其事,怒甚,貶為遂州司馬,量移複州司馬。遷河

東少尹。未幾,拜鄭州刺史。

滎陽大海佛寺,有高祖為隋鄭州刺史日,為太宗疾祈福,於此寺造石像一軀,

凡刊勒十六字以誌之。歲久剚缺,滎陽令李光慶重加修飾,仲方再刊石記之以

聞。

及敬宗即位,李程作相,與仲方同年登進士第,召仲方為右諫議大夫。敬宗

童年戲慢,詔淮南王播造上巳競渡船三十隻。播將船材於京師造作,計用半年轉

運之費方得成。仲方詣延英麵論,言甚懇激。帝隻令造十隻以進。帝又欲幸華清

宮,仲方諫曰:“萬乘所幸,出須備儀。無宜輕行,以失威重。”帝雖不從,慰

勞之。

太和初,出為福州刺史、兼禦史中丞、福建觀察使。三年,入為太子賓客。

五年四月,轉右散騎常侍。七年,李德裕輔政,出為太子賓客分司。八年,德裕

罷相,李守閔複召仲方為常侍。

九年十一月,李訓之亂,四宰相、中丞、京兆尹皆死。翌日,兩省官入朝。

宣政衙門未開,百官錯立於朝堂,無人吏引接。逡巡,閣門使馬元贄斜開宣政衙

門傳宣曰:“有敕召左散騎常侍張仲方。”仲方出班。元贄宣曰:“仲方可京兆

尹。”然後衙門大開,喚仗。月餘,鄭覃作相,用薛元賞為京兆尹,出仲方為華

州刺史。開成元年五月,入為秘書監。外議以鄭覃黨李德裕,排擯仲方。覃恐涉

朋黨,因紫宸奏事,覃啟曰:“丞郎闕人,臣欲用張仲方。”文宗曰:“中台侍

郎,朝廷華選。仲方作牧守無政,安可以丞郎處之?”累加銀青光祿大夫、上柱

國、曲江縣開國伯,食邑七百戶。二年四月卒。

仲方貞確自立,綽有祖風。自駁諡之後,為德裕之黨擯斥,坎坷而歿,人士

輩之。有文集三十卷。

兄仲端,位終都昌令。弟仲孚,登進士第,為監察禦史。

裴潾,河東人也。少篤學,善隸書。以門蔭入仕。元和初,累遷右拾遺,轉

左補闕。元和中,兩河用兵。初,憲宗寵任內官,有至專兵柄者,又以內官充館

驛使。有曹進玉者,恃恩暴戾,遇四方使多倨,有至捽辱者,宰相李吉甫奏罷之。

十二年,淮西用兵,複以內官為使。潾上疏曰:“館驛之務,每驛皆有專知官。

畿內有京兆尹,外道有觀察使、刺史迭相監臨;台中又有禦史充館驛使,專察過

闕。伏知近有敗事,上聞聖聰。但明示科條,督責官吏,據其所犯,重加貶黜,

敢不惕懼,日夜厲精。若令宮闈之臣,出參館驛之務,則內臣外事,職分各殊,

切在塞侵官之源,絕出位之漸。事有不便,必誡以初;令或有妨,不必在大。當

掃靜妖氛之日,開太平至理之風。澄本正名,實在今日。”言雖不用,帝意嘉之,

遷起居舍人。

憲宗季年銳於服餌,詔天下搜訪奇士。宰相皇甫鎛與金吾將軍李道古挾邪固

寵,薦山人柳泌及僧大通、鳳翔人田佐元,皆待詔翰林。憲宗服泌藥,日增躁渴,

流聞於外。潾上疏諫曰:

臣聞除天下之害者,受天下之利;共天下之樂者,饗天下之福。故上自黃帝、

顓頊、堯、舜、禹、湯,下及周文王、武王,鹹以功濟生靈,德配天地,故天皆

報之以上壽,垂祚於無疆。伏見陛下以大孝安宗廟,以至仁牧黎元。自踐祚已來,

剗積代之妖凶,開削平之洪業。而禮敬宰輔,待以終始;內能大斷,外寬小故。

夫此神功聖化,皆自古聖主明君所不及,陛下躬親行之,實光映千古矣。是則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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