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在死人麼?”
“有,但不多。”沈琮的口吻,像在談論天氣一樣淡然。
他頓了頓,又補充道,“不過,家丁仍未找到臣那個徒弟。”
“就是那個,江夏王送給你打雜的娃娃?”劉宸擺擺手,“不必花功夫了。此前,咱們不過是怕那娃娃認出了我的人,去稟報聖上。聖上不會在意你弄死了多少女子,但會疑心為何你與我過從甚密。現下劉映一家也完了,還怕那娃娃逃回江州王府告密?咱們舉事也已箭在弦上,莫再理會此一節。”
“好,臣明白。”
劉宸輕歎一聲:“沈琮,你我與李秀不同。他心裡,隻有兵權二字,而你我,還裝著一個‘情’字。待我黃袍加身之日,你的夫人,必有三品誥命。”
沈琮跪下:“臣叩謝公主兩年來護我妻兒周全。臣隻求,餘生能堂堂正正地為人夫、為人父。”
劉宸俯身,拍拍他的肩膀,笑道:“那你得好好報答我,讓我來日與他相見時,一如當初與他分彆時的少女模樣。”
……
一隻鴿子被鬆綁雙羽,從經幢間騰空而起,飛向夏日晴空。
幾個步伐敏捷的侍衛,立刻自密林深處現身,護送他們的公主殿下回府。
少頃,不遠處傳來獨特的鳥鳴,知會留在原地的沈琮,山路上無異樣。
沈琮將公主侍衛們事先準備好的草藥筐,係在馬匹一側,才翻身上鞍,放了馬速,疾馳出慈雲嶺。
耳畔風聲呼嘯,沈琮踟躕了片刻,便轉而往鳳凰山南麓奔去,直到離鳳山縣衙附近。
未時末刻,正是太陽最毒的時候,縣衙前卻人頭湧動,比趕集和看花魁行街還熱鬨。
江夏王的嫡長女、聖上的堂侄女啊!
比永平公主也就差那麼一小點的金枝玉葉,一夕之間淪為罪眷,進了教坊誓死不從,被拉到衙門前示眾。
如此好戲,錢州的平頭百姓,怎麼舍得不來圍觀。
沈琮雖離人群尚有百步,但因坐於馬上,仍能看清,那個靠著覆盆蓮花石墩子的年輕女郎。
江夏王劉映,與王妃感情甚篤,子孫緣卻來得較晚。
王妃頭胎產女時,劉映已過而立。女嬰出生沒幾個時辰,眼睛還半睜半閉著,便會抿起嘴角笑,王爺王妃愛得不行,給她起名劉頤,小名“解頤”。
沈琮記得,廬山白鹿洞書院升級為國子監、劉映執掌祭酒一職時,劉頤約莫十歲。
江夏王府自有專門的“師傅”與“文學”,教習、侍從王府子弟,但劉頤常跟著王妃,來書院的女舍。那些父親是五品以上官員、故而可以入國子監讀書科考的小女郎們,都很喜歡這個漂亮又聰慧的王府明珠。
也正是在那時,沈琮與劉頤的侍女相遇,繼而情起,直至成為暗夜裡堅持的夫妻。
沈琮一動不動地坐在馬背上,望著同樣紋絲不動的劉頤。
劉頤的身邊,擺有一隻木桶,裡頭堆了幾塊從淩陰運來的冰。